夜色笼罩之下,整个皇城像是陷入沉睡的巨大猛兽,蛰伏在京城一角,覆盖着浓重的阴影。顾明珩听着陆承宁平缓的呼吸声,视线落在暗处,眉目间满是深思。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就着外间昏暗的灯光看着手掌的纹路。曾有人说,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已经刻在了手中,那自己命运,又是如何呢?
耳边不断回荡着前世临死前陆承宁歇斯底里的呼喊,带着无助与茫然。又像是看见那一日在东宫之中,他捂着双耳猛地朝着鎏金大柱直直撞去时的模样。
“阿宁喜欢阿珩。”温热的呼吸似乎还落在唇边,顾明珩微微闭上眼,掩去了眼神的悸动。
阿宁,你可知你这简单的几个字,让我夜不能寐?顾明珩坐起身来,看着蜷缩在自己身侧睡得正熟的陆承宁,为他拉了拉被角,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披着衣推门出去,夜风猛地袭来,让人神色突然清晰起来。阿徵站在廊下值夜,见他出了门来连忙起身,低声道,“公子夜安。”近年来他一直跟随着穆寒江习武,整个人的气息逐渐变得深沉起来,若兽掩于林,暗藏利爪。
顾明珩颔首,朝着远处看去。整个皇城都已经睡去,等待着黎明的清醒。依然亮着的宫灯在夜风中摇动,明明灭灭,灯火阑珊。远处有夜间巡逻的禁军,脚步声听得也不甚清晰。
阿徵看了看顾明珩的侧影低声道,“公子是无法安睡吗?”入宫以来,公子少有安眠的时日。不是挑灯夜读,便是照顾着太子,夜长眠浅,有时连风声都能将他惊醒。本就不甚康健,现在更显得清瘦了。
“嗯。”顾明珩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精致的宫灯自他的头顶上方照射下来,洒落在身上,让他的眉目清晰,带着淡淡的忧色。斜长的数重影子微微晃动,深浅不一,穿廊而过的夜风泛着凉意,一时灯火摇曳。
阿徵没有再说话,他本就不是善言的人,此时沉默地站在一边,如最亘古不变的守护。顾明珩静立良久,拢了拢外衣,对阿徵温和地笑道,“你也好好休息,夜风渗人,不要着凉了。”说着转身朝着书房走去,披落的长发斜斜吹散。
他的脚步很轻,木屐与地面相触,“蹬”声如有轻浅韵律一般落在心头。阿徵看着渐行渐远的霜色身影,幽深的长廊像是没有尽头,灯影浮动,让那一抹背影变得模糊起来。
将书房的灯点亮,顾明珩添了水在砚中,一手拂着长袖磨起墨来。清水逐渐被墨水染黑,与砚台融为了一体,再辨不清。他提起狼毫蘸了墨,悬腕落笔,每一处墨痕都稳而端正。长发纷纷散落肩旁,一时有如云上谪仙。
他细细回想着,自大婚到现在,已有五年时间。清理了东宫,足以让太子的所有都在自己的眼下。而朝中培养的官员官职均还较低,但只需几年光景,想来一部分已是能够成为一方大员。最为重要的是,太子神智终于逐渐恢复,这也是之前他最为忧心所在。
只是,卫七——到底是谁的人?上一世的时候,卫七曾经出现过两次,他一直以为是皇帝安排在陆承宁身边的暗卫,但若是真的是皇帝的下属,绝不可能不主动现身救下陆承宁。况且,帝后二人实际上并非那样将陆承宁放在心上。
一时间,无数纷繁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心中疑虑逐渐扩大——上一世到底是什么令得今上决意废储,甚至撤销陆承宁所有的倚仗,直接断了生路。
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浮现,顾明珩握着笔的手一紧,双眸微凝。
隐约听见四更鼓的时候,手中的墨笔猛地停下,顾明珩看着宣纸上几个墨字,暗了眸色。一双神如桃花的眼不复白日的温和,蕴含了浓重的杀气。双眸如有墨浪翻卷,惊骇人心。他放下笔,负手站在案前,身披的外裳映着灯火的暖光,却丝毫落不进他的眼中。
我这一世之初,便已决定——为你夺得这个皇位,就算这皇城之内满是暗刃,宫室之间俱是怨愤,那一个位置终将属于你。他抬手轻轻触了触唇角,那里似乎还有余温蔓延。数息怔然后,顾明珩最终还是放下手,再睁眼时已是满眼漠然。
他转身朝着书房门扉处走去,形单影只,透着寂寥与永不回头的决绝。
身后案上的灯火明亮,墨迹干涸的狼毫被随意地置在镇纸旁,宣...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