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如果有一个能晒到太阳的后院,那就算人生的一大幸福事。师父正在享受饭后的午睡时光,朱达师兄弟三人窝在几个吊着的躺椅之中,百年老藤制成的,里面铺着厚而暖的黑熊皮,只要一窝进去,人便舒服到不想起来。
做第一个的时候,朱达和陆乙轮番嘲笑了小师弟,这么大的人了,还离不开睡婴儿摇窝的习惯。但做成了之后,无论是夏夜,躺在凉爽的藤皮上看星星,还是冬日里缩进去晒太阳,二位师兄一有闲情就霸着不肯出来,商羊舞就做了三架,师父有一天很好奇,也坐进去摇晃了几下,说这样很适合冥思,商羊舞立马又多做了一个,而且为了区别另三个,用的白熊皮。
陆乙没有心思听他们在讨论什么,自从春风十里楼回来,陆乙基本就成了丧失了六感的行尸走肉,这几日的饭菜弄得特别的寡淡无味,师父的脸越来越黑,有一次喝了一口汤,甚至拍了桌子,但陆乙坐在桌侧依然露出神游物外的痴笑模样,如果不是商羊舞接过了陆乙的掌厨工作,陆乙就会有被逐出师门的危险。
朱达嘿嘿挠头:“杜府的许多高手都不是我打倒的,而是眼见不敌,自己躺倒的,还有个特别怕死的告诉我杜府有个密室,密室里不但有数不清的金银,还有数百个美妇。”
商羊舞笑道:“我们不按常理出牌,一是探探杜府的武力值,二是探探那群江湖义士的忠诚度,江湖江湖,从古到今都是装裱用的一桶桨糊啊。”。
朱达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牛栏山有个李逵的,他与你有什么仇怨,非让我妆成他的样子,打完了人还非得站门口大喊三声:爷爷牛栏山李逵是也。”。
商羊舞摇头道:“只听说离大同数百里有一牛栏山,山上有一窝土匪而己,至于李逵这个人,是小弟随便生造出来的一个假名,你以为装成一个没修行的大力士强盗,就抢劫了几百个护院的杜府,他们还能把你说成是一个不出名的二流土匪吗?我们且等着杜三造出一个绝顶高手出来吧,杜府只有被天下知名的修行高手抢了,他们才有面子继续在那个道上混下去,也许更威风。被弱者揍了,那叫耻辱,被强者揍了,那简直就叫荣耀,这就叫人性。”。
正说话间,正面墙头飘过来三朵彩云,商羊舞见到廖大家那张美艳的脸,心道:“来了,来了,师父,可不是弟子出卖的你,实在是敌人太过狡猾了呀。”。
陆乙恍若从梦中惊醒,迟迟艾艾从摇椅中扑了出来,梦幻般的一惊一乍喃喃自语:“小蛮,是你吗?你怎么找到此处的?”。
廖大家一见他傻憨模样,哼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没有搭理他。小蛮姑娘似乎对廖大家颇为敬畏,连连打眼神制止陆乙胡言乱语。
朱达却未把这些粉骷髅放在眼里,喝道:“光天化日,越墙而入是何道理”。话未说完,廖大家飘过来扬起玉手就往那张猪头上打去,朱达自小被师父暴起就揍,养成的无敌抗揍本能,天下又有几人能打得着他。
廖大家停住身影,叉腰道:“你小子居然敢逃?”。朱达看着白痴一样地看着她,扬脸45度望天:“哼!要不是看你是一女流,大爷我就把你打成猪头。”。
商羊舞大急,忙扯扯朱达的衣角,待那张蠢脸别过来,商羊舞悄声道:“你要是不想被师父揍成猪头,就赶紧闭嘴。”。
廖大家刚刚还威风十足,突然梨花带雨,哭了起来:“好你个轲猛,你欺负我还不算,现在还教出徒弟来欺负我。轲猛,你再不出来,姑奶奶就撞死在你家后院。”。
朱达小声问商羊舞:“她是谁?师父不是叫轲孟吗,这轲猛喊的又是哪个?”。
商羊舞微微叹道:“她是师父的老情人,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你我可管不着。”。
师父从书房后门走了出来,并没有睡后的一丝凌乱,明显粗粗地拾掇了一番。笑道:“小熏儿,二十年不见,一向可好?”。
廖大家少女般地跺脚抽泣:“不好,不好,很不好,连你徒弟都欺负我。”。一根玉手,翘如兰花,指向己吓得发抖的朱达。
师父剑眉竖了起来,望向朱达,威严问道:“我不是教导你们吗?遇到女人不可先动手,动起手来也要留三分,这才是我门的风度,安?!你忘了吗?”。
大冷天,朱达额头急出汗来,嗫嚅道:“这位,这位长辈是没打着我才生气的,这都全仗平时师父训练得法,弟子根本就没用脑,就地躲开了。”。
廖大家听到朱达连脑都不用就躲开自己的连环几击,更是生气了,轲孟忙喝道:“什么这位那位长辈,这是你师姐伊水熏。”。
廖大家听说轲孟让朱达叫她师姐,一江春水向东流,一时间泪如泉涌,百念俱灰,哭喊道:“谁承认做你徒弟的,你当年教过我的破烂道法,我宁死都没有用过,这么些年早就忘记了。”。
轲孟见她哭得伤心,想如当年一般,过去擦掉她的眼泪,逗得她开心起来,又有三个徒弟在场,作如此儿女态成什么体统。廖大家找了这人二十年,今天终于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见他进退两难恍如昨日的蠢模样,哪里还忍得住,扑嗤一声笑,扑到轲孟身上,把头埋进轲孟胸前,双手紧紧抱住,又嘤嘤哭了起来。
商羊舞忙拉拉呆若木鸡的两位师兄,给那位侍女打了一个眼色,弹指间,后院闲杂人等走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