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好将和陈鸳见面的事情告诉慕一洵,略过了关于陈鸳说的曾明熙非她亲生父亲的内容。
她潜意识不相信陈鸳说的“事实”,也拒绝承认。
“她来找你,仅仅是告诉你她的身份,她和你的关系,”他问。
曾好缓缓点头,“我当时脑子一片混乱,也很害怕,她对我而言就是个陌生人,我不觉得自己和她会存在什么关系……但她没必要骗我,我又没有利用价值。”
“陈鸳,她的经历很复杂。”慕一洵若有所思,按在她后背上的手慢慢收紧,“你认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想承认,但是直觉告诉我,我和她的关系的确是那样。”她说,“但是,就算是真的也和我无关,我早就认定了自己只有爸爸没有妈妈,妈妈对来说没有意义。”
“你哭是为了这个。”他垂眸,狭长的眼眸有一道低润的光,“那为什么说连爸爸都不是你的?”
曾好一怔,呼吸有些急促,她说不出口,也无法说出口,好像说出口就认同了那个“事实”,即使面对慕一洵,她也不行。
慕一洵拍了怕她的后背,声音带上安抚:“好了,别想太多。其实她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你一定会有母亲,不是她也会是其他人,如果不喜欢她,不想承认她,就当她是个比别人而言特殊一点的身份,你有权利选择以后的生活和她有无关联。”
“我不喜欢她。”她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声音有些任性,“不想再看见她。”
“不想见就不见。”他另一只手落在她腰上,两人在被窝里贴得很近,“你记住,对你而言,她只是一个身份,甚至是一个符号。只要你不允许,她就没有资格打扰你的生活。”
的确,陈鸳有什么资格来打扰她的生活?对陈鸳来说,她的存在甚至是个耻辱。
陈鸳早就不要她,去追寻自己的美国梦了,连曾明熙病重,所有负担完全落在她一个人的肩膀上,陈鸳也没有出现过一面。
陈鸳除了一个身份和符号之外,什么都不是。
经过慕一洵这样简单的分析,曾好有点释然了,她的确没有必要想那么多,以前怎么样生活以后还是怎么样。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脆弱?一点点事情就可以击败我。”她问。
“你哪里被击败了?哭很正常,只是一种情绪的宣泄方式,不代表懦弱。”他的下巴轻轻地抵了抵她的额头,声音低而悦耳,“再说,你能对我哭,我觉得很好。”
“我哭的模样很难看吧,小时候很多人说我哭起来整个五官都扭成一团。”
“扭成一团?你哭的技术这么好?”他淡淡地笑,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你有没有哭过?”
“应该有,不过记不得了。”他说,“都是四岁以前的事了。”
“那你在很伤心,很难过的时候,你会怎么办?”
“关上灯,一个人在黑暗里听音乐,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或者闭上眼睛睡觉。”
曾好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
被窝很暖,他就在她身边,体温和气味近在咫尺,让她逐渐心安,感觉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一砖一瓦掉在她身上,她很疲倦,很累,但神经却顷刻间松弛下来,这样的感觉很久违,自从曾明熙去世后,她一直是一个人,没有人分享她的心情,承担她的责任,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很脆弱,但不觉得有任何丢脸。
他总是这么成熟,从容,她所有的烦恼在他的语音下显得微不足道。
他那么强大,她脆弱一点也无妨。
*
周一的时候,陈鸳独自前来慕一洵的工作室,曾好看到她的瞬间,心里起了变化,表面故作镇定。
慕一洵吩咐曾好到写字楼对面的咖啡铺子买点心和热饮,自己来招待陈鸳。
陈鸳坐下后,微笑地将尼嘉会所的宣传册和新季度产品推荐,男士SPA服务项目的介绍等递给慕一洵,慕一洵接过后认真地看了看,合上后放在一边,直说了自己的意愿。
他不接受此次合作。
陈鸳意外,她想起那天慕一洵分明答应去尼嘉会所做客,言语中带有保留,她觉得有机会,而现在他的态度直接,没有转圜的余地。
“慕先生,如果您觉得有哪里不妥可以直说,我们可以改善。无论是我的团队,还是我个人都非常心仪您的作品,也清楚您的艺术价值,我方对这次的合作持有最高诚意,也有十足的信心。”
“我喜欢温和,有力量的东西,你们的营销方式太激进,我不欣赏;还有,我偏好中国传统文化,尼嘉的风格太美式,我没有兴趣。”慕一洵双手交叠在桌上,眼眸的光和淡,声音完全的公式化。
陈鸳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他不是她见过的最难搞的合作伙伴,他的锋芒不外放,说话也不拿腔拿调,态度也不严苛,但她竟然被他这样清浅的目光逼得有些压力。
她知道这次合作是没希望了,但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如此不高兴。
“慕先生,恕我直言,您是不是听了什么传闻,对我个人有看法?”
“没有。”
陈鸳的笑容懒懒的:“我看得出您不太喜欢我这个人。”
“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作为一个母亲,完全不合格。”
陈鸳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唇角,眼眸有短暂的惊骇,她没想到曾好会将这么私人的东西告诉慕一洵,顿了顿后说:“原来是这样,曾好将我和她的私人关系告诉慕先生了。”
“如果你很早就决定放弃她,最好的方式就是永远不闻不问,不该再出现于她的生活中。”
“可我是她的母亲,这个事实不能否认,也是她没得选择的。”陈鸳说,“我对她坦白一切是因为她早成年了,成年人有知情权,我既然和她重遇了,就有责任告诉她这个事实,如果她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会义不容辞的,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企图,她完全不必为此纠结。”
“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和陈女士一样自由,豁达,有如此鲜明独特的个人价值观。”慕一洵往后靠,身体贴在椅背上,目光没有挪开陈鸳的脸,“曾好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她对你的出现会反感,失望和恐惧,你难道完全没有顾虑这些?你自以为是地将一切都交代清楚,完成了自己的倾诉部分,没有考虑她情感上能否接受,你自私得太过分了。”
陈鸳完全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话:“难道你要我看见她当作不认识?我明明已经看出她过得不好……”
“她过得好不好和你无关,早在你决定放弃她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做她母亲的资格,而现在你贸然现身,对她说了那些话,无疑是在她伤口撒盐。”慕一洵说,“我很奇怪你怎么会认定自己有资格对她说那些,或许你潜意识认为她依旧是你的产物,你的所有,所以你可以毫无责任地将个人情绪宣泄给她,不管她愿不愿意知道,能不能接受。”
陈鸳倒吸一口气,搁在膝头上的手发凉,灯光下,可以看清她白皙的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脉络,她有些犀利地对视慕一洵:“我想这是我和曾好之间的事情,和慕先生您没有关系。”
“谁说和我没关系?”慕一洵的声音更淡,唇角甚至出现一条很淡的涟漪,“她是我的女朋友。”
陈鸳彻底震惊,万万没想到曾好和慕一洵有这一层的关系,她的思绪混乱,头有点晕,慢慢地拿起身边的墨镜戴好,拎起包,起身:“我先告辞了。”
她转身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的男人又有条不紊地说了一句。
“既然消失了二十年,完全不要她了,她也不再是你的,如果你对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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