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晋江独发】

年来学校的荣誉学生，顾星洛以前和郝佳米一起看过。

    她当时想，江言琛这么优秀，那个位置上肯定有他的一处。

    顾星洛按照年份寻过去。

    果不其然。

    她看到了江言琛的照片。

    那像是一张秋天的证件照，里面是夏季的校服衬衣，外面是藏蓝和白色相间的秋季校服。

    版型不算好看的校服，却被他穿的熨帖而规整，少年的身形优越，眉宇间的清冽和淡然仿佛四月人间的春风，有些微冷，却又携带着春暖花香。

    上面写着：江言琛，201x年s省高考状元，秋季入读清华大学。

    每个人的照片下面都有一句寄语。

    别人的无非是什么追逐梦想。

    江言琛的照片下面有一句话——

    “你和十七岁，是我生命中炽烈难寻的梦。天堂凤蝶是天堂的使者，你是我青春中难掩的天光，我也愿意用一生去追逐。”

    -

    顾星洛其实挺不愿意自作多情的把这个“你”代入成她自己。

    反倒是觉得也可能是特指人工智能或者机器人。

    她其实觉得每一件事情都挺不可思议的。

    因为那个时候s省还是分文理科的，顾星洛是文科，两人都是文科。

    江言琛的高考成绩甩了第二名一大截，又配合上那出众的比赛成绩。

    所以他大学修的是理工科，但具体什么专业顾星洛也没打听过。

    她也并不是很清楚江言琛怎么高中读了文科——又或者是读文科读理科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青昭天气有点阴天，顾星洛抬头看了看云，觉得可能不久就要下雨，她今天出门也没带伞，现在也已经从学校出来了。

    她想了想——

    “学校前门直走397米有一家潮湿，超市晚上22:16分关门，货架上有六把伞，价格18，我们每天路过，雨伞从来没有卖出去。”

    那天江言琛背着她上楼的时候说的。

    顾星洛沿着那条马路往前走，果然看到了一角的超市。

    保险起见，顾星洛还是进去买了一把雨伞。

    “诶，你是不是前阵子……新闻那个……漫画家？”

    售货员结账的时候，是先看见了顾星洛手上的蝴蝶纹身，然后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你认错了。”顾星洛心口一悸，低下头从口袋里翻出了手机，“结一下账。”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售货员赶紧扫了码收钱，顾星洛一声不吭地付款。

    然后看着顾星洛走出去的背影。

    打开了手机。

    两本漫画出圈的漫画家deadbutterfly现在在微博上也已经有了几十万的粉丝，先前还偶尔发过自己绘画的过程照片，只记得那几张图上，deadbutterfly露了一只右手，那只手非常纤细修长，指甲圆润，看着更像是弹钢琴的手，但白皙的肌肤下，虎口的位置，却又有一个很亮眼瞩目的蝴蝶纹身，那照片加了一层滤镜，衬得她的肌肤更加冷白。

    后来因为一起事件，deadbutterfly被几次骂上了新闻，评论区至今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

    也就是自那起事件后，微博再也没更新过，仿佛退圈了，但签约的漫画公司表示画师没有退圈，只是最近没有状态。

    售货员越想，越觉得刚才那蝴蝶纹身一模一样。

    -

    顾星洛沿着马路一直走，本来是想走到前面的路口坐公交去火车站的，结果她因为刚才售货员的一句话有些心悸，她今天出门没有戴口罩和帽子，以为这么久过去了，所以也确实没怎么担心。

    但现在。

    顾星洛一阵阵不安，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走了十几分钟，脚步猛然停下。

    前面不远处，就是外婆家了。

    小区里只有几栋矮楼，□□十年代的职工宿舍。

    顾星洛站在树下停下脚步。

    三楼的位置。

    熟悉的窗户。

    但外婆家是有人住的——没什么意外，应该是姨妈一家。

    外婆刚住院，姨妈一家就搬了过来。

    仿佛生怕顾星洛占了什么便宜。

    “星星？”

    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仿佛讶异。

    顾星洛一回头，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瘦瘦高高，容貌清秀，眉眼温和，长发松散的挽了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看着也有这个年龄的温婉韵味。

    是江言琛的小姨唐筠，也是一位英语老师。

    “星星你回来了呀？来家里吃个饭吧？”唐筠这么多年都没见顾星洛，显得有些惊喜，“我正好买了菜。”

    “不用了阿姨，我马上回去……”顾星洛嗓子酸涩，唐筠很温和，某些程度上，她能看见妈妈的样子。

    “这么多年不见你，听阿琛说你去了临江，你现在在临江吗？”

    “没……淮川……”

    “阿琛也在淮川呢，他以前对你最好了，有什么事情你找他，”唐筠拉着她说，“来吃个饭吧，住一天明天回去也行。”

    顾星洛说不去了，结果耐不住唐筠的热情，顾星洛觉得对唐阿姨也是挺亏欠的，当初外婆住院，姨妈一家欺负她，回回都是唐阿姨留了饭，让江言琛喊她来吃。

    顾星洛被唐筠拉着回去。

    那个房子还是老样子，就是换了碎花的沙发套。

    江言琛的房间也是老样子，整洁，一丝不苟，书桌上还摞着他的很多书。

    只是。

    他房间本来就不大。

    中间却摆了一架雅马哈三角钢琴，几乎占据了房间里所有的空隙。

    顾星洛心口一滞，循着看上去——

    雅马哈的logo上面没有她的名字。

    这是分别那天。

    江言琛买到的那一架钢琴。

    唐筠去厨房洗菜，看见顾星洛盯着钢琴，不免说，“那时候阿琛说你钢琴可能坏了，怕你没有琴弹，他爸爸妈妈那边情况也复杂，阿琛是被他舅舅送来青昭的。”

    “……”

    顾星洛觉得喉咙涩涩的。

    唐筠其实多少能猜测到一点，但孩子的事情，她身为长辈也不想多管教一些什么。

    “这台钢琴一直在这放着，阿琛定期会叫调音师来清理，怕长时间不弹会变音，他说你听力很好，就想着，你什么时候想弹了，这里还有你的一台钢琴。”

    顾星洛站在卧室门口，眼眶泛酸，她飞快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顾星洛慢慢走进去。

    江言琛的书桌前方摆着一个不算大的相框。

    上面的照片有些模糊，一看就是裁剪下来后被人特殊处理过的。

    那是青昭中学的毕业照。

    顾星洛因为身高高挑，站在女生的最边上。

    江言琛站在她的右后方。

    脸微微地偏了一下，视线含笑地看向了她。

    而顾星洛看着镜头，笑容因为不太喜欢镜头而显得有些僵硬。

    她笑的不好看。

    尽管只是她的背影，仍然是他全部的目光所至。

    顾星洛收回视线，雅马哈钢琴锃亮干净，黑白色的琴键分明。

    她没有想过。

    江言琛会真的七年如一日的照顾着这台她从未弹过的钢琴。

    ——你什么时候想弹了，这里还有一台你的钢琴。

    ——“顾星洛，你没有失去过我，我也没走过。”

    顾星洛被唐筠留在这里吃了顿晚饭，唐筠做饭很好吃，她没有问顾星洛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也没有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只是在饭后，顾星洛非要帮忙收拾桌子的时候。

    唐筠轻轻叹了口气说，“星星，每个人都不是被遗忘的孤岛，你不能被困在那里。阿琛小时候阿斯伯格很严重，有时候觉得，你挺像小时候的他。”

    顾星洛抿抿唇。

    唐筠也没再多说什么。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唐筠送顾星洛下楼打车。

    顾星洛很真诚的跟唐阿姨道谢。

    然后跟出租车司机说，“师傅，去火车站。”

    “好嘞。”

    顾星洛靠在车窗上歇了一会。

    大概是奔波了一天，顾星洛很累，不管是身体上还是情绪上。

    她合了合眼睛。

    车子的广播中放着一首很缠绵的英文歌曲。

    是近几年上映的电影《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插曲。

    “现在的我，河床干涸

    此后，再也遇不到一个如你一般的人。

    我还悲伤地沉浸在最后一次的瞬间，

    我的爱，

    深藏在心间。”

    曲调迷幻，像情人在耳边温柔的呢喃。

    顾星洛合着眼睛，想起很久前看过这一部电影。

    奥利弗无数次的呢喃着艾里奥的名字。

    艾里奥在火炉前，一会落泪，一会抿唇笑了，一会又满眼冷漠的呆坐着。

    像是无数遍的循环着那个短暂的夏天。

    画面仿佛变成了高三时某个午后的瞬间。

    顾星洛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蓝色的窗帘晃动。

    语文老师用投影放红楼梦给他们看。

    然后她愧疚地一睁眼。

    对上了一双清朗、温和的眸子，他看着她，碎金光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被树影切割成了无数璀璨的斑驳。

    有人被困在了一段两年的回忆中，不知回头、不知困倦、不懂放弃地一遍遍循环着她的名字。

    每个人都不是被遗忘的孤岛。

    她恍惚中觉得。

    她像远离世界被遗忘的星球，他从很远的地方寻找而来。

    漫长的青春只有短短的那几年。

    江言琛把自己困在了那个被遗忘的星球，困在了那个小小的青昭市，也困在了她身边的那两年里。

    七年里。

    宋时轶骂过她，骂的还挺难听。

    高考毕业的那个暑假，江言琛基本都在养病，心理干预治疗也没有用，他静默地可怕，关着房门与世隔绝。

    晚上的时候，江言琛就坐在房间里，手里拨弄着那个飞机模型，无数次地、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她的名字。

    顾星洛。

    顾星洛。

    顾星洛顾星洛顾星洛顾星洛。

    顾星洛顾星洛顾星洛……我很想你。

    病态，破碎，茫然，又偏执。

    固执倔强的从不肯回头，也不懂什么叫放弃。

    宋时轶骂完了又问她，说句话行吗？说一句会死吗？

    “顾星洛狠还是你狠，你知不知道江言琛开学了还是这个死样子，你是不是想看他大学四年里都是这个死样子？”

    顾星洛唯一一次给江言琛发了一条消息。

    ——江言琛，好好生活。

    别想起我，这四个字，还是被她删掉了。

    江言琛那天回复：好。

    然后他说——

    【顾星洛，以后我去找你。】

    【顾星洛，我不会忘记你。】

    【顾星洛，江言琛永远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