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这五棵树。
这五棵树不知道已经有了几百年的树龄,树冠遮天,高高地耸向已经擦黑的天空。
它们的确不起眼,周围还有很多同样高大粗壮的树包夹掩映着它们。
但它们又的确很显眼,因为从柯寻所站的这个方向来看,不考虑透视和景深的话,这五棵树就像是一只破土而出后,拼命伸向天空的大手,那因野生野长风摧雨凿了千百年而弯曲了的枝干,又正像是五根扭曲虬张的手指,挣扎着,绝望着,不甘着,向着苍天祈求着,能够在这个已经千疮百孔但依然深爱着的地球上继续活下去。
这就是那只手,画面上那只渴求着生存的手。
柯寻让顾青青去摸一摸中间的那棵树,顾青青疑惑地边往那边走边扭头看他。
“你先离开画,我还得回去把大家带过来。”
柯寻说着就要走,却听见顾青青惶惑地道:“我摸了树干了,可是不行……这要怎么离开画?正常情况应该是什么反应?”
柯寻蹙眉:“树干上没有Abel的名字吗?”
“没有。”顾青青焦急地摇头。
“其他四棵树呢?”柯寻没敢上前触摸,怕自己不小心就离开了画。
顾青青飞快地各绕着那四棵树转了一圈,脸色很差地再次摇头。
这一没有任何发现的发现,宛如当头一棒狠狠砸过来。
如果这五棵树也不是……那么今天所有的希望,就都灰飞烟灭。
柯寻紧紧地抿着唇拼命思索任何一种可能,顾青青不停歇地继续检查这几棵树的树干。
Abel的签名会以什么形式体现呢?柯寻死死盯着这几棵树,在树顶?在树叶上?刻在树皮上?埋在树根处?
——不。Abel是环保主义者,不可能把签名刻在树皮上或是埋在树根下,他不会做伤害树木的事——“扒开树下那些落叶看看!”柯寻提声对顾青青道。
——如果Abel是外国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过“化做春泥更护花”这句华国诗,亦或是有着同这句诗异曲同工的想法。
他是环保主义者,他要保护这些地球上最后的守护者,所以,他的签名很可能是——
“找到了!”顾青青颤抖着声音叫道。
在那些厚厚的落叶下,Abel这个名字以微微耸起的泥垄的形式出现在五棵生命之树的包拥之中,泥垄因为年代久远而固化得很坚硬,像是一个誓死捍卫生命之源的兵士的坟冢。
“把手放到签名上!”柯寻告诉顾青青。
顾青青依言将手放上去,一道白光亮起,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柯寻转头大步冲刺,向着和同伴们约定的地点狂奔。
天已经黑了,夜鸟不再啼叫,林兽不再啸吟,没有一丝风的森林里,由远及近地响起无数悉悉索索细细密密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擦着地皮,穿过密林,向着这边汹涌而来。
“怿然——怿然——”柯寻放声狂吼,“到这边来——到东边——我找到签名了——顺着我的声音来——”
他边狂奔边大吼,疲劳至极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他所有的动作都已经成了下意识机械化的行为,汗水如瀑般地由额际滑落,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得连近在咫尺的树都无法看清,他用手机打着光,把里面的音乐放到最大声,他希冀着同伴们能够尽快听到,在那些东西到来之前先一步赶来。
柯寻踉跄着,腿一软被绊倒,快要散架的身体恨不能就直接化在原地瘫到地老天荒再也不要起来。他咬着牙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起身,摇晃着继续向前。
太累了。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即便以前在魔鬼教练的手下进行的魔鬼训练,也从来没有累到过这样的程度。
他坚持不住了,大步的向前趔趄了好几下,一头向前栽去。
这一栽,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吧。柯寻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甚至连想对牧怿然说的抱歉两字都没能在脑海里囫囵转一圈。
他向前栽倒,却没能栽在意念中爬满虫蚁落满腐叶的泥土地里。
他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怀抱里是熟悉的气味和熟悉的力量。他被抱拥着扶起来,然后背上了结实的背脊去。
“往东走,都跟上。”他听见他一如既往地冷静沉着地叮嘱着同伴们。
然后他背着他飞速地奔跑起来,身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和已经越来越近的,那些铺天盖地悉悉索索的爬行声。
每一个人都很累,每一个人都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柯寻满耳朵听见的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沉重的脚步声。
大家正在命悬一线处拼尽全力地一搏,每个人的意念里都充斥着对生命的渴望,每个人都像是那只挣扎着破土而出的手,拼了命地向着最后的希望伸张。
直到他听见邵陵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老秦他——开始吐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邵陵:老秦他——开始吐血了——
读者:哈哈哈,就是吐肠子也没用,吓唬谁呢?
邵陵:……有人剧透?!
瑆玥:与我无瓜。
秦赐:……一脸血地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