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靳商突然停下来,并转身朝霍栀走过来。
霍栀看了眼他紧绷的俊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16岁的少年那么高,腿那么长,顷刻间便到了眼前。
霍栀屏住气息,仰头看着他。
不知道是因为这雪夜太冷还是因为这少年太让人害怕,她一直在发抖。
霍靳商又叹了口气,然后极不情愿地脱掉身上的大衣,弯腰披在了霍栀身上戛。
他的大衣很有分量,落在肩头的那一刻霍栀觉得自己仿佛被压得矮了一截。但同时,身上的僵冷感觉瞬间就消散了不少。
她愣了愣,第一反应却是像被烫到了般,慌乱地想要将他的衣服从肩上拿下来还给他。
“别不识好歹。”霍靳商脸上总是挂着的那点淡笑蓦地敛尽。
霍栀停下动作,低着头想了下后说了声“谢谢。”
“走吧,霍栀小姐。”霍靳商双手抄进裤袋,侧身,用下巴划了划,示意霍栀走在前面。
霍栀抿住唇,低下头,开始向前走。
霍靳商站在那儿,看着霍栀的背影。
他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太长了,像披了一件硕大且不合身的披风。
随着霍栀的走动,那大衣的下摆在雪地上拖滑出一条浅浅的痕迹。
百无聊赖的少年眯着眼看着痕迹,总觉得自己的衣服倒像是给霍栀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枷锁?
想到这个词,霍靳商默默笑了笑:他是有多无聊,才在这儿想这么多?
也是,在这死气沉沉的大宅子里,他是无聊得够久了。
眼看着霍栀就要走到藏獒的小屋所在处,霍靳商提步,跟了上去。
……
……
自那雪夜以后,霍栀碍于自己的外来人身份,一直谨慎小心。
在人前,她总是用尽力气做出乖巧又明媚的样子。
每到夜晚,她回到霍老太太为她准备的那间装修得温馨又梦幻的卧室里,才真正做起那个没有什么情绪的冷漠自己。
在霍家,除了霍老太太和常年跟在霍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年长女工人,其他人眼里从来都没有霍栀。
霍老太太总是对霍栀很好,只要她能想到的,她一定为霍栀买回来。
所以霍栀住进霍家不过两个月,她衣柜里的衣服已经塞不下了。
后来霍老太太专程将阁楼改造了出来,用作霍栀的衣帽间。
霍栀嘴上不说,可是暗地里将霍老太太的喜好打听得一清二楚。
霍老太太爱喝茶,那时8岁的小姑娘用了一个月不到就将所有的茶叶品种和特点全都搞了个清楚,另外还从工人那里学了煮茶的技艺,并且青出于蓝。
霍老太太在那个年纪,对吃的方面已经相当挑剔,太清淡的她总没胃口、口味太重她的身体又吃不消。
家里的工人都对此一筹莫展、家里的晚辈根本不当一回事,而当时8岁的霍栀,为了霍老太太,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了很多菜式。
霍老太太喜欢在天不亮就起床锻炼、之后回家喝一碗八宝粥,可家里的工人贪懒起得晚,用很短时间煮出来的八宝粥并不适口。霍栀知道以后,总是在霍老太太之前起床,一个人缩在厨房里熬粥。
霍栀将全部的重心都放在霍老太太身上,除非必要,她从不离开那栋小楼。
直到那年春节以后,霍老太太在征求了霍栀的意见以后,利用关系将霍栀送到了雁城最好的一所小学,上二年级。
那所小学距离霍家大宅有半个小时路程,霍栀一直谨记自己的身份,从来不敢像霍家其他上学的孩子一样要人开车接送。
她总是先于其他人起床,自己收拾好以后从霍家的侧门离开,步行去学校;放学以后,她也总是自己走回来,从侧门进霍家大宅,并不走正门。
她从不走正门,因为她总得记得她和霍靳商初见的那个雪夜,她对霍靳商承诺的那一句:那我以后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如果不是那天的意外,霍栀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让自己出现在霍靳商面前。
那天,霍栀放学以后,照例绕了远路想要从侧门回霍家,但侧门却被锁了。
霍栀不敢让人来给自己开门,便在侧门那儿默默等了许久,后来怕霍老太太担心,她一咬牙,还是绕到了正门。
那时候天色已经擦黑,霍家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家了,包括那时候在读高中或者初中的几位正宗的霍家公子和小姐。
霍栀在正门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后面站了好久,每当她下定决定要走进去的时候,总有霍家的人在正门进出。
霍栀将脸贴在电线杆上,眼巴巴地望着正门的方向,勇气却越耗越少。
连霍靳商已经站到她身后,都毫无察觉。
霍靳商盯了一眼这个朝霍家大
tang宅里探头探脑的小女孩,勾唇一笑,抄在裤袋的双手不愿拿出来,照例是曲起腿、用膝盖重重地顶了顶她的书包。
霍栀吓了一大跳,猛然转过身来后、脊背紧贴着电线杆。
看清楚霍靳商的脸后,霍栀当即又侧过身,低下了头。
霍靳商笑,“看中我们霍家哪位公子了?要不要我帮你传个信?”
霍栀的长睫颤了颤,莫名就失落起来:原来,他并没有认出她来。
见霍栀不说话,霍靳商却没失掉兴致。
他绕到霍栀跟前,偏着头想要看清她的表情。
霍栀又往旁边躲了躲,将头埋得更低。
霍靳商舔了舔唇瓣儿,笑意更深,干脆弯下腰去看她,“快说说看,是我哪个弟弟有这么好的艳福?”
刚才霍栀虽然避得很快,但霍靳商还是看见了霍栀的容貌。
霍栀已不复初入霍家的时候,彼时的她,穿着那个年龄最好的衣服、背着连霍靳商都一眼认得出来牌子的书包。
再加上霍栀眉眼生得极其精致,水灵有神却有些过分大的杏眼,薄薄的唇瓣儿,挺尖的鼻子。完完全全的美人胚子。
听霍靳商这么说,霍栀心中的失落渐渐被幸运所取代:他没认出她来也好,免得她还要为失信于人而苦恼。
她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淡然地看着霍靳商,“我没有要找谁,只是在这里等人。”
见霍靳商脸上的笑意消失,霍栀忙补充了句,“我妈妈在里面上班,她……”
“原来你长这样啊。”霍靳商打断她的话。
霍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霍靳商站直身体,低低地笑起来,“原来是我们家的霍栀小姐。”
霍栀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你不是不认识我了吗?”
霍靳商挑眉,“你变化太大,我确实不认识你了。不过,这才过去两个多月,你的声音我还是记得的。”
霍栀错开视线,眉眼微舒。
“不回去么?”霍靳商往前走了几步,见霍栀没跟上,顿住脚步后侧身问她。
霍栀眉眼蕴藏着为难,低低地说了一句,“我等一会儿再进去。”
霍靳商眉心轻皱了皱,没再管她,抬步走了。
看着霍靳商的身影消失在霍家大门里,霍栀转过身,使自己靠在电线杆上,深深地吐了口气。
其实她坚决不肯与霍家的人打照面,也并非全是为了履行自己对霍靳商的诺言,也是为了霍老太太。
前一阵子春节的时候,霍家人照例是要聚在一起过年的。
当时霍老太太将霍栀也带了过去,但是还没走进主宅子的正门,就被霍靳商的二叔给拦住了。
霍栀不记得霍靳商的二叔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霍老太太具体说了些什么,她只是记得,为了她,霍老太太又一次和家人起了争执。
自那以后,每逢霍家人要团聚,霍栀总是以各种理由留在霍老太太的小屋子里,再也没出现过在霍家人的眼前。
霍栀贴着电线杆,在料峭春寒里又站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完全黑透了,她才低着头,快速地从大门走进去,小跑着往后面霍老太太的小楼而去。
主宅二楼,霍靳商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看着那个小女孩儿跑到视线尽头以后,他才放下窗帘,兀自笑了声,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而等了许久的霍老太太在二楼阳台看见霍栀从正大门的方向跑过来,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长年跟在她身边的女工人轻声问她,“太太,为什么不亲自跟栀栀丫头说,让她以后进出都走正门呢?而要用这种悄悄把侧门锁了的方式?”
霍老太太有些无奈地摇头,笑,“栀栀这丫头,年纪小,心思重,我跟她说太多,反而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这样变相地逼着她做出改变,也好早点让她能够早点强大起来,早点真正融入霍家。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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