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原以为,在上海这个经济发达的城市,应该人人有退休工资,是不存在家乡那般情况的。哪想到,这里的人也会为把“养老怎么办”“老了依靠谁”挂在嘴边?
“嗨,小伙子,你还买早点哇?不买的话,让我到前头去。”
季存的脚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碰。
向后转身,一位发丝雪白、弓着腰的老人,正用拐杖轻碰他的脚。
“噢,买的,我买的!”季存忙不迭点头,却又犹豫着侧身而让,“老奶奶,我不急的,要不您先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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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任阿哥啊,你不该光听咏萍的……”
近半小时后,季存总算可以买到杨阿公要吃的小笼包了。
昨日一整天奔波,他没有认真吃饭,此时看着小号的蒸笼内一只只小巧可爱、热气腾腾的薄皮包子,更觉得前胸贴到后背,就想多买几笼,让自己吃个饱。
可是想起之前食客们对“念申”的埋怨,季存忍住冲动,只要了杨阿公要的两客。
然后,转身到店门旁的油锅边,给自己“咕咕”叫的肚皮买了两根油条和一个烧饼,就端着锅子回租住的房屋。
还没走到杨阿公家,他就听到一处门内传出杨阿公的声音。
停步看去,杨阿公坐在任家门内,与一位身材精瘦、面带愁容的老人面对面各坐了一只小竹椅,扇着蒲扇说话。
那可能就是食客们口中的“任家旺”吧。
身上的汗衫明显穿了不少时间,已洗得松垮垮的,挂在精瘦的上身,就像他此时的表情一般愁苦无力。
“哎,杨家阿弟……”
“你非要咏兰一家尽快买商品房蹲出去嘛?”
“我也舍不得咏兰再吃苦头啊。可如果给她一套房子,要么是咏刚,要么是东杰没办法寻媳妇。咏刚今年四十六岁,东杰廿四,都耽搁不起了!”
“那你就忍心让外孙女没书读?”杨阿公用蒲扇头敲了敲对面的小竹椅背。
“那是咏兰婆家拖后腿!”任家旺的腰在敲击声中松了一些,却很快又伸直了。
“为啥?”
“咏兰当年要和谈培祥结婚,我就说:谈培祥他阿爸身体不好,弟妹年纪又小,只怕将来要吃苦头。可她给谈培祥迷晕了头,非要和他结婚。”
“后来怎么样了?”
“果然谈培祥阿爸走得早,他老母亲一直没工作,弟妹又不给力,就靠他出钱养家养老!”
“但念申无辜啊!你不可怜她?”杨阿公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季存,声音拔高了些。
任家旺的表情滞了滞,忽然,硬伸着的腰松了下来:“我可怜她,谁可怜我和雪珍啊?”
“怎么了?”杨阿公扇蒲扇的手停了。
“雪珍之前是想把我俩的房子给咏兰。”任家旺手中拿的蒲扇早已低垂到膝旁,“然后我们老两口跟着咏刚过。”
“那也是个办法啊!”杨阿公的蒲扇又摇了起来。
“可是咏萍说,难道让咏刚不再结婚了?那等我们两个老的走了,他一个人怎么生活?”杨阿公的目光怔怔地盯在竹椅扶手上,“不只这样,咏萍还说:如果我们的动迁房子给咏兰,那她作为小女儿也应该有一套,不然,她就不分担养老……”
“你家咏萍真这样说?”杨阿公将脸凑近任阿公。
“是啊!……”任家旺僵着脖颈,勉强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我之前是码头工人,退休工资不高。雪珍一直没有正式工作,退休工资只我的一半,还动不动生病……那养老光靠老二咏刚肯定不行。”
“也对……”
“咏兰夫他们从边疆回来,退休工资又比上海退休的差一截!只有想咏萍撑一把……孙辈里,现在,我只有照顾东杰,连从小带大的外孙秦毅都顾不上,哪还有精力去顾从小不在身边养大的念申?”
杨阿公听着,不由低声长叹:“这样的话,你家里是够让人发愁头疼的!”
任家旺听他这样说,脸上挂不住了:“你先不要替我发愁,倒是想想你自己!”
杨阿公白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好发愁的?不像你家!我儿子和女儿无所谓动迁房子怎么分!”
“是啊,他们也无所谓你在上海怎么养老!”任家旺回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