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同样被上楼来的郑亚娟听见了;她的身边,她的父亲——难得出现的郑家大儿子也听见了。
郑亚娟的目光转向任东杰,闪了闪,又闪了闪。她父亲的头低着,手指蜷了蜷,又蜷了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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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住在弄堂,就看出康阿姨是个老好人,对三个儿子从来不打不骂,要啥尽可能给啥;她老来,甚至现在死也不愿意给小辈添麻烦,这是真心疼小辈!哪像你姆妈,瘫在床上,拖也能拖死人!”
从母亲家里接回了秦毅,按丈夫的要求,削了上海最近流行吃的猕猴桃,推着已与自己齐高的儿子去阿奶床前尽孝,咏萍回身对埋头资料中的丈夫嘀咕。
“你又叽嘈什么?”秦彬不耐烦,却也早已适应了妻子的消极抱怨,头也不抬地回怼。
“我叽嘈啥啦?”咏萍俯身打开刚买的大号行李箱,从衣柜中拽出厚实的衣物叠着,往箱子里塞,“你这趟出差,照顾你娘的责任又是甩给我一个人,好意思?”
秦彬的表情霎间添了几分恼怒,转头想吵,可听到隔壁屋内传来儿子的笑语声,听到老娘含糊不清却明显是高兴的呢喃声,心中一软,放下手中的资料,过来和咏萍一起整理衣物:“整个厂里,难得就安排我与老孙两个人去国外出差,这证明厂长信得过也看重我们。只好让你吃力一些。放心,回来肯定给你买礼品,保证让你满意!”
他以为自己的服软与讨好,能让妻子欢然。不料咏萍反而扔下他的大衣,转身去打开电视机:“别当我是憨大,你不过是哄我好好照顾你老娘!”
秦彬生气,却也无奈,只能跟着回身,掰了咏萍的肩,低声下气恳求:“我不在家这段日子,好好照顾我娘!她年纪大了,需要人多陪陪讲闲话。”
咏萍想躲他的手,不料自己的腰反而传来一阵刺疼,让她不由自主疼呼一声,痛苦又带着怨愤地看丈夫:“我为你们家祖孙三代操劳半辈子,腰都出问题了,你想过照顾我吗?”
秦彬是真的心里烦躁:“你不是有膏药嘛,拿出来,我帮你贴上去就好了呀。”
咏萍却不答应:“你不在家,我又要做家务,又要陪你老娘讲闲话,肯定忙不过来,也算我求求你:答应给家里请个钟点工可以吗?”
秦彬反感:“有这个必要哇?乱用钞票!”
咏萍气极了:“你给你老娘买营养品眼睛都不眨,给我请个钟点工就是乱用钞票!那好,你不要去国外出差,要离婚,我明朝就跟你离!”
前几年,秦彬为了降服妻子照料自家母亲,动不动就拿离婚来威胁她;可随着他母亲的身体机能越来越差,一姐一妹越来越不愿意承担,他只能将照料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咏萍身上,反而不敢轻易再将离婚说出口。加之几十年夫妻感情、厂里的看重与工作的需要,他都不能接受婚姻的分拆。
所以,纠结了片刻,他只能点头答应:“你要请钟点工可以,但照料我娘的事,还是要你亲自来。别人不熟悉她需要什么,她只认你的照料。这点算我求你,你一定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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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珍,你怎么摔下来啦?雪珍!”
半夜,站在浴室边上,看着满嘴是血、半身湿透、一支胳膊古怪扭曲的老伴,任家旺魂飞魄散!
他直觉里想搀扶妻子起身,可记住了前几天居委会专门邀请医生为老年居民所开的健康讲座,伸出想用力的手又停住了,僵在妻子脖颈下不敢动弹。
冷汗,一层层从他头上、身上快速冒了出来,他感觉心脏中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不想老伴出事,不想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想起:虽然孙子东杰陪郑亚娟去旅游了,可外孙女念申在家啊!
他用自己都想不到的尖细嗓音急厉地喊起来:“念申,快来帮忙啊!快来啊!”
这句话刚喊出口,任家旺感觉眼前的妻子与房间一起旋转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