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疲惫道:“从前我一直未曾怀疑过他不是我的生父,我敬他爱他之心从不可亵渎,虽然之后知道了真相,晓得他犯了多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也恨过他,怨过他,但就算他给我下毒,派人暗杀我,我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死,更未曾想到,如今我要去讨伐的是从小爱我护我的三哥。”
他见过坚强的她,顽皮的她,端庄的她,大气的她,聪慧的她,却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她,心下一疼,唇在她额头上停了一停,却突然不晓得说什么话来安慰她,“青漓……”
青漓轻轻拽着苏言胸前的衣襟,低声道:“他那样的人,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苏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叹道:“天命所归,非人力可为。他这一生生杀予夺,为了那把至高无上的宝座无所不用其极,错的太多,这样的结局已是很好。”
“我省得。”青漓头抵在他胸前,神情甚为平静从容,只手心已强自攥出血痕,“这些天我常在想等有朝一日在战场与他兵戎相见时,我该如何对待他,放过他对不起我的亲生父母,杀了他我又下不去手,却不想老天已经替我做了个决定。”
屋中寂寂,苏言温和的笑了笑,手指轻轻柔柔的抚过青漓手背,将她径自握成拳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如今天下大变,南楚众皇子中唯有青禹有这个能力握住那把帝座,若是青禹登基,他往日虽待你极好,你却万不可再有妇人之仁。今日之前他是豫王青禹,今日之后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为帝者,江山天下永远是心中最重,你可懂?”
青漓勉强笑了笑,神色有些复杂,从他怀中抬起头,“不必担心我,我心中有数。倒是如今的情形,你如何看?”
见青漓一张脸虽然血色全无,却一改方才的悲戚,他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在桌面上,蹙眉分析道:“不论青帝的死因是什么,横亘在苍梧江对面的士兵一人未少才是事实。不管青禹怎么想,我们还是先尽快启程赶到苍梧江再下定论。”
这一日冷风乍起,小院外的红蔷薇随风飘摇,如血般浓丽。车轮在静夜中滚滚作响,云筝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突然出现在此处的苏言和靠在他怀中睡着的青漓,疑惑道:“宁王殿下怎的会忽然出现在此处?”又揉着额头续道:“虽然我听说过宁王殿下英勇善战的威名,可我们如今也不必这样星夜兼程的着急赶路吧?”冷风吹起轿帘,她一哆嗦,瞬间惊恐道:“难道是有刺客来了吗?还是追兵?”
苏言本是在闭目养神,闻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看来郡主是不困了?既然如此,那……”
“我困,我困着呢,本郡主现在就要接着睡觉。”不等苏言说完,云筝忙摆手道。她是早就吃过苏言的亏的,在她当初想进宁王府找青禹的时候就有幸见识过这位宁王殿下的毒舌冷语,也不知青漓到底看上了苏言哪一点,这人虽然长得是一等一的标致好看,但脾气如此傲娇,她以后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苏言低头将盖在青漓身上的披风往她肩膀上拉了拉,不再理会云筝。
云筝看苏言又闭上了眼睛假寐,轻轻哼了一声,便识趣的闭嘴不再吵他。
只觉得睡了很久,睡着前还觉着有些凉意,睡醒后身子却暖暖的,青漓一抬眼便看见苏言搂着自己阖目端坐在马车里,夜色沉沉,马车悠悠,他眼底有丝淡淡的青色,显然一路上疲惫不堪,并没有睡好。她坐在舒服的马车里这么久了都觉得全身酸痛,更不能想象前几日苏言是如何日夜兼程骑马赶到这里来见她的。
她抬起头静静凝视着苏言,却恍然间觉得无限心酸。
自从记起一切后,她一直以为自己今后这一生都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却不曾想苏言却愿意用他所有一点一点温暖她,愿意给她一个真正的家。
虽然她一直都顶着公主这样一个看似高贵的身份,却第一次意识到有家的温暖,青漓的眼角有些微湿,手指轻轻绕在苏言垂下的一缕头发上。
苏言的手缓缓抬起握住她的,睁开黑眸,低声唤道:“青漓。”
他的声音中别有情绪,低沉中透着些许沙哑,青漓脸微红的瞥了一眼对面依旧睡得自在的云筝,忙将手抽出来,低着头轻声说:“我,我接着睡了。”
苏言看着她的目光温暖而平和,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叹了一声:“还是靠着我睡舒服些,睡一觉,我们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