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如果康敏将过去引以为耻,对康毅隐瞒、欺骗,康毅受到她态度的影响,或许就真的认为自己仅是不光彩的产物了。但康敏一早就将他的身世告知他,并且日常生活中也不曾避讳,当他疑惑为什么别人都只有一个爹爹,而自己除了家里的爹爹,还有一个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每年都送东西来的爹爹,康敏甚至会将来龙去脉掰开仔细分析给他听,并且告诉他自己年轻时犯了错,但是她爱他这个意外,他的两个爹爹也爱他。
外人的闲言碎语自然少不了。
但至少瞧着乔峰的地位,在洛阳时,没谁把话戳到一个小孩子耳朵里。
到了大理后,有处境更糟糕的木婉清和钟灵做对照,加上从小自己就有主意,康毅对自己的身世更多的是坦然。
因此他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当女孩问起,他稍作犹豫便坦诚的讲出自己的身世。
他以为女孩会追根究底,会用异样的眼光瞧自己。没想到女孩温柔道:“能把你教得这么好,你的爹爹妈妈一定很好,我若是有个这么好的妈妈该多好啊……”
她的语气中大有愁苦之意,且对康毅有两个父亲的事实毫无惊异,叫康毅又好奇又感动——他固然不在乎外人对自己的看法,但一个自己有好感的漂亮女孩能够友善的看待自己,他当然会对女孩更有好感。
女孩这么说,可见她的身世也很可怜了。
“你的妈妈……”
女孩凄凉而又凛然:“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爹爹。”
康毅后悔戳到别人的伤口,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康毅。”
女孩垂着头,睫毛微动,声音细柔:“我叫飞飞,白飞飞。”
白飞飞!好特别的名字。不过她不是没爹妈么?为什么知道自己姓白?啊,肯定是她爹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她不得已依附着亲戚生活,寄人篱下,日子必定不好过,说不准便是她亲戚忽略她,才让她被人贩子抓了来。
那她知道自己的姓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康毅如是想,只觉得面前的妹子比自己见过的任何女孩都值得怜惜,那么聪明,那么懂事,那么美丽,又那么可怜。
康毅隐约想起,段正淳某次酒喝多了,嘴里嚷嚷着什么“自古红颜多薄命”,莫名的,竟对着白飞飞想起这句话来。
终于熬过了两天的时间。
天黑漆漆的,康毅捂着空荡荡的肚皮,半睡不睡的眯着,脑海里全是红烧肉清蒸晕粳米饭,寂静的只有孩童们小小的呼声的拆房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吱嘎声,瞬间将他惊醒。
白飞飞的反映比他更快,一只柔嫩的小手捏住了他的。
康毅没有睁眼,回握了一下,暗示自己明白。
两天里,柴房中又添了两个小娃,其中一个还穿着开裆裤,连话都说不利索。一共十一个孩子,刨除装睡的康毅和白飞飞,另外九个都实打实的吃了加料的粥,睡得死沉。
进来的人没有相互寒暄打招呼,康毅只听见脚踩在稻草上发出的窸窣声,他怕被发现自己没睡着,眼睛也不敢睁开,不知道究竟进来了多少人。只感觉有个人粗鲁地把自己抗在肩头,柔软的腹部被凸起的肩胛骨撞得生疼。
他却不在意——他和白飞飞交握的手分开了。
中药熟睡的人可不会下死劲。
康毅心突突的跳,既担心被发现自己装睡,更担心和白飞飞分开——一个漂亮的女娃谁知道会被卖到什么地方!
好在他的担心没持续多久。
人贩子行动很利索,三两下把他抗出,走几步把他放在车上——他听见骡子的叫唤,闻到了牲畜特有的腥膻味。约莫一刻钟功夫,身体挨着身体,骡车里不断的被抱进孩子,很快一声鞭响,骡车缓缓移动。
车厢里充斥着不熟悉的味道,静悄悄的。
康毅左眼翕开一条缝。
车厢里唯一一个成年人靠着车厢假寐,车厢里歪七倒八的蜷缩着昏迷的小孩。康毅的旁边就是白飞飞,此刻白飞飞恰好也睁开眼睛,和康毅的视线碰在一处。
康毅朝她眨眨眼睛,白飞飞悄悄的扯起唇角。两人都不敢动,怕发出声响,只能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一边打量车厢里的环境——除了小孩子和唯一一个成年人,车厢里被数个大麻袋挤得满满当当,不知道装的什么。骡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凌乱不堪,听着不止一匹骡子,倒像是骡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