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要问些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现在停下来了,却想说好多好多的话。
顾深朗看着桌上摆着的手机,几次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
打给顾浅?可是顾浅能知道什么呢?顾浅不过是看见她了,真真切切的看见她本人了而已。
可是……他又不敢打给陈筱悦。
他已经不配见到她了,他没有等她,没有像陆宇铭那样,无所畏惧的等着她。
他花天酒地,绯闻不断,女友成群。
但是,他已经决定放弃她了,那么,做朋友,普通朋友不行吗?毕竟,他和她认识了这么多年。
普通朋友一别六年,再次回来,怎么说也得见个面。
顾深朗想了很久,为自己找到了充分足够的借口,然后才起身,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不管怎么样,先见一面再说。
就像朋友一样的聊天,他想……他想见见她。
顾深朗开车去了陈家,却没有进去,而是下车,站在陈家门外,拨打了座机号码。
是佣人接的电话:“喂,顾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我找陈筱悦。”
这五个字说出来,他感觉浑身都绷紧了。
“好的,顾先生,请您稍等一下,我去叫小姐来听电话。”
“好……谢谢。”
等待的时候,顾深朗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像是年少时候,最纯真的爱恋那般,毫无杂质,一个电话,都能脸红心跳。
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响起,然后有人拿起了电话:“喂,顾深朗?”
是她的声音。
顾深朗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握着手机,沉默了半天。
于是陈筱悦在这边一直不停的“喂喂喂”。
好一会让,他才艰难开口,声音也哑了:“是我。”
“我还以为你挂了电话呢,”陈筱悦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什么事,你打我家的电话找我?”
“我……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所以想……”
顾深朗吞吞吐吐,反而连话都说不利索。
在陈筱悦面前,他克制,他隐忍,总觉得不知道该以什么形象来面对她。
“哦,”陈筱悦的声音轻松自在,“是啊,我回来了。你听顾浅说的吧,我今天还在商场跟她碰面了呢!”
“对,我听她说的。”
“回来也没多久,对了,你有什么事吗?”
顾深朗往陈家的别墅里看了一眼:“我就在你家门口,你能出来一下吗?”
陈筱悦很明显的顿了一下:“你在我家门口?”
“是……”
“好,我马上出来,你等等我。”
“好,我……我等你。”
电话很快被挂断,顾深朗却久久的没有放下手机。
“我等你”这三个字,的确不应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他已经不是那个等她的人了,他不配了。
陆宇铭才是。
顾深朗来不及深想,就看见陈筱悦匆匆的走了出来,望见门口的他,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顾深朗转过身去,面对着陈家大门,就这样看着她一路走过来。
朝他走来。
六年不见,的确是……思念成灾。
她快乐得跟一个小孩子似的,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有轻飘,一点也不像,六年前的她。
变化真的很大。
陈筱悦走出来,站在他面前:“嗨,顾深朗。”
面对着她的笑容,和极其自然的打招呼,不适应的那个人,反而是顾深朗了。
“……悦儿,你……欢迎你回来。”
“谢谢。”
陈筱悦耸了耸肩,笑着回答道。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深朗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也有些小尴尬,努力的找着话题。
他现在真的是手足无措的像一个高中生,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感觉。
其实他就想这样静静的跟她站一会儿,什么也不说,多看她几眼,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就前两天。”
“哦……哦。”顾深朗点点头,又转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车,“我能请你去喝杯热咖啡吗?”
陈筱悦点点头:“当然可以。”
顾深朗有些受*若惊,连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陈筱悦却自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我坐这里就好了,谢谢。”
亲近中带着客气,笑容里藏着疏离。
这样的陈筱悦,这样的改变,顾深朗垂下眼,默默的关好副驾驶的车门,自己上场发动车子。
他是没有理由自哀自怜的,他已经决定放弃等她,就不该对她还抱有任何的希望。
顾深朗很清楚,在这场六年的漫长等待中,他已经输给了陆宇铭。
咖啡厅里。
陈筱悦把大衣脱下,随手放到一边,又撩了撩头发:“顾深朗,你选的这里很不错啊,在这里喝咖啡或者下午茶,很惬意啊。”
“新开的,偶然间来过,也觉得还好。”
“难怪。”陈筱悦笑笑,“我说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这样的好地方。”
服务员走过来:“请问两位需要喝点什么?”
陈筱悦说道:“一杯黑咖啡就好。”
“一杯蓝山。”
“好的,请稍等。”
顾深朗看着陈筱悦:“你以前不怎么喝黑咖啡的。”
“是吗?我没印象了。”
顾深朗顿了顿:“陆宇铭喜欢喝。”
“我喝不喝黑咖啡,跟他有什么关系。”陈筱悦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喝黑咖啡的人很多啊,你就看看现在我们坐的这个咖啡厅,就有多少喝黑咖啡的。”
顾深朗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陈筱悦笑了笑:“顾深朗,你怎么会在我面前主动提起他?”
“因为他在等你。”
陈筱悦愣了愣,然后又一笑而过,什么也没有说。
“悦……筱悦,”顾深朗认真的看着她,“你现在……还恨我吗?那,陆宇铭呢,你又还爱不爱他?”
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提到了这个话题。
陈筱悦垂下眉眼,淡淡的回答:“我今天还遇见过他。”
言外之意就是,今天见过,然后就这样,什么事也没有。
可是顾深朗却并不因此而善罢甘休,反而步步逼近:“所以呢?你能和他见面之后全身而退,现在又能和我这样笑意盈盈的和我坐在一起喝咖啡,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筱悦伸出手,比了一个“六”的手势:“顾深朗,你以为我一去六年,什么也没有做到吗?不,我做到了。我现在能和你在这里喝咖啡,上午的时候能和陆宇铭相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
“那以前的事……”
“我已经释然了,重新开始,很好不是吗?”
顾深朗点了点头:“的确很好。”
“那就可以了。”
咖啡端了上来,陈筱悦没有放奶也没有放糖,就这样直接端起喝了一口。
舌尖的苦,喉间的甜,唇齿间的润滑,她一一都在感受。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顾深朗却依然意犹未尽,追着她不放:“筱悦,以前的事情,你真的都释然了?你不恨我了?也不耿耿于怀了?”
“如果我还在意的话,那我为什么要和你坐在这里。我们是朋友,普通的好朋友,仅此而已。”
顾深朗勾起唇角,苦笑了一声。
他又问道:“如果我说,筱悦,现在你回来了,我依然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对你势在必得呢?”
陈筱悦放下咖啡,和他对视,十分诚恳的回答:“我不希望之前,我们几个之间的死循环,无解。六年之后,依然是死循环,无解。顾深朗,我们之间,的的确确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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