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声陡然停止,山间只闻秃鹰抢食的戾声。墨凌累倒在一株树下,倚着树干喘息不止,身上的口子不断流出血来,苏浅急切地道:“你放我去看看墨凌。”
上官陌扫了一眼墨凌,轻哼了一声:“还真是个绣花枕头。”不大情愿地松开了苏浅。苏浅跌跌撞撞跑到树下,蹲下身去探手查看墨凌的伤势,墨凌却推开她的手,凤目盯住她的脸,声音有些弱,却透着满含希冀的激动和怕希冀落空的忧心:“已经……好了么?”
苏浅点点头,他凤目透出盛不住的欢喜,声音提了提:“看在你救她有功的份儿上,小爷今日就不计较你骂小爷绣花枕头。”
上官陌百忙之中瞄了他一眼。
苏浅按下他直起的身子,从袖中摸出一只瓷瓶,倒出粒药丸给他,道:“这里不方便包扎,你可坚持得住?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包扎伤口?”
墨凌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屑地道:“瞧你这副身板子,自己上山怕都是个难事。我还是自己回去吧,这点皮外伤还奈何不了我。”冰翼剑撑着地想要站起来,晃了几晃,又颓然地坐了回去,倚着树干喘息不止。
苏浅无奈地瞧着他,自己实在没什么力气帮他站起来,只好等着上官陌解决完了那几人了。她抬眸朝上官陌望去,却只见上官陌朝后面赶来的郗道凌比了个手势,郗道凌便走到她二人面前,不着一语地扛起了墨凌,身影眨眼之间已出去老远。
苏浅抽了抽嘴角。郗道凌来的还真是时候。
蹲在原地大喘了几口气,她扶着树干站起来,一步三摇晃地朝上官陌走去。上官陌抱着她下山时她并没有觉得,适才过来看墨凌时也没有觉得,此时心底稍松了一口气才觉出,腿脚软得好似不是自己的,身体被抽空了似的,头重脚轻晕晕乎乎。
原来,这便是蛊虫从身体里除去后的感觉么?自己却是二十余年不曾知道正常的身子该是什么感觉。她胡乱想着,一不小心被脚下一块山石绊了一跤,眼看要摔倒,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的上官陌立时放开了白蒙,疾风般掠过来,将她抄在臂弯里。她歉意地呵呵笑:“我一时不大习惯而已,没什么要紧。你莫担心。”
上官陌皱眉望着她,不大明白她这个话的意思。待他琢磨一阵,明白过来,身后两道凌厉掌风霍然杀到。他将苏浅轻轻甩出臂弯,她在半空划过一道缓而长的弧线,安安稳稳落在远处的一块平石上。
那个位置应该是安全的了。上官陌反身对上了灵云并无痕的攻击。苏浅远远看着,上官陌他此时剑法虽然仍是高明得无人可出其右,但在当世两大高僧的围攻下,丝毫占不了上风,且他明显内力不济的样子,显是在她身上耗费了巨大的内力。
她一颗心悬着,目光胶着在上官陌的身上,完全是忘我物外的样子。以致于她连正在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的白蒙也忘记了。半空里杀来一柄寒剑她也毫无知觉。
持剑的人却是楚鱼。剑刺下的时候一道粉色的影子横空挡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刺透耳膜。苏浅唬了一跳,险险站住身子,定睛看时,只见楚鱼来势汹汹,一柄寒剑舞得密不透风,格挡她的人粉色襦裙,如墨的头发梳成少妇发髻,却是楚梦。
楚鱼出现在这个地方,苏浅毫无意外,因她如今只抱着一颗天涯海角也要杀了她的心。但楚梦出现在这个地方,她委实有些意外。她此时不是应该呆在楚国的义学教书育人的么?这些念头在脑际一闪而过,她来不及多想,袖出绿漪剑便欲上去帮楚梦。
楚梦对上楚鱼,此时完全是以卵击石,且这颗卵在苏浅看来还是颗软壳的,连给楚鱼塞牙缝都不够。她情急中完全忘了,自己此时连颗软壳蛋也不如。绿漪剑划过一道翠绿的光,却被一道滟红的影子覆盖,生生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样的潋滟颜色,此生再没见谁能穿得比他更绝色。
这样的颜色非上官克莫属。
“快救你妻子。”她推了一把上官克。上官克倒还有闲情腾了几秒钟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问的话和墨凌如出一辙:“已经好了么?”她点点头,催促道:“快些,你妻子不是她的对手。”
红云一闪,对上了楚鱼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