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5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一百一十五)

恩倒是没想到贝利会是这样的坏孩子。也许贝利本质并不坏，只是因为太过绝望而不择手段了而已。

    ＂所以，我有且只有两个问题。＂云豹人奎格推了推眼镜：＂其一，你的心智是成年人吗？如果只是个小孩，我无论如何都要贝利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里去。其二，如果你的心智真的是个成年人，你愿意留在这个世界吗？＂

    尹来恩定睛看着豹子。戴着眼镜、用英国老的腔调一脸认真地对尹来恩讲话的奎格，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你、你小子，明明长着一张滑稽的脸，就别装出认真的模样来和我说话。笨蛋。＂尹来恩说道。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奎格，云纹的豹子全身打了个颤。

    ＂好吧……我知道你是成年人了。＂奎格妥协道。

    ＂而、而且我没有打算留在这个世界，贝利说过，如果我要回去，他会想办法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尹来恩又说。

    ＂如果他真的会这么简单地放弃就好了。＂豹子闷哼：＂他让你来见我，不正是因为他知道些什么，希望我能挽留住你吗？＂

    确实。因为这个世界的奎格还活着，尹来恩原本那个世界的奎格却已经死了。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世界其实是更加完美的世界。

    ＂你、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尹来恩忍住眼泪低声问。

    ＂我？就是普通地活下来啊。十年前，在第十二层那片光雾里，我为了救这个世界的你而身受重伤。你试着治好我，但奄奄一息的我离开迷宫时，只剩下一口气，陷入昏迷。你们只能把我低温保存起来，靠冷冻装置延缓我的死亡。后来你就在第十三层里失踪了，永远地消失。你的哥哥康士坦丁事后才赶到，他本来是来拯救你的，却已经太迟。取而代之的是，他救活了我。＂

    （康士坦丁吗……）

    ＂等我恢复了意识时，已经是几个月后了。我躺在大不列颠的医院里，听到了你的死讯，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奎格摘掉了眼镜。哪怕在努力地忍耐，谈到十年前这个世界的尹来恩的死时，他还是热泪盈眶。

    ＂我以为我舍身保护了你。但结果你还是死了。你让我做的一切努力都变得徒劳，你这个混蛋。＂

    尹来恩无言以对——虽然这个世界已经死掉了的尹来恩做的事情，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尹来恩没啥关系。

    ＂你、你也是个混蛋，奎格。＂白熊人只好说：＂说、说什么要保护我到最后，结果你就死在中途，死在我怀里。＂

    ＂我又没有死……＂

    ＂在、在我那边的世界里，你死了啊！＂

    ＂那么……＂奎格用眼镜布擦着眼镜，回避着尹来恩的目光：＂那边的我在死之前，有对你说过什么……不得体的话吗？＂

    ＂你、你说你……喜…喜欢我。＂尹来恩红着脸回道。

    ＂是吗。＂豹子也红着脸：＂他肯定只是犯傻了。请…请忘记那句话吧。＂

    ＂不要。＂尹来恩赌气道：＂我不会忘记的。他说了的话不也等于你说了吗。你们都是同一个人。＂

    哪怕来自不同的平行世界。

    ＂是、是这样吗。＂搞得奎格十分尴尬：＂既然如此，你就让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采取最后的手段了——＂

    ＂最、最后的手段？＂

    没等尹来恩反应过来，奎格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搂住尹来恩。

    ＂喂、喂！＂尹来恩被吓了一跳，想推开奎格。

    ＂呜呜呜呜呜……＂不过奎格紧紧抱住尹来恩开始大哭。豹子的力气相当大，根本没法推开。

    ＂我好想你……＂奎格边哭边呢喃道：＂这十年来、没、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呜呜呜呜……＂

    ＂奎格……＂尹来恩也被传染得哭了出来。

    这才是奎格的真面目。那个身穿笔挺的西装，高傲冷漠的大不列颠绅士豹，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奎格还是和当年的傻豹子一样单纯，动辄就是大哭或大笑，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尽管世界不同，这个奎格还是尹来恩认识的奎格。

    ……所以尹来恩就哭得更厉害了。

    彷佛在安慰小孩子，奎格抚摸着尹来恩的头，柔声说道：＂对不起。＂

    ＂嗯？＂

    然后奎格哭得更厉害了，他紧紧地抱住尹来恩，让尹来恩喘不过气来。

    两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彷佛以前的种种遗憾和悲伤都通过这场大哭得到宣泄。

    喘着粗气的尹来恩，躺在奎格的怀里：＂奎、奎格……跟我回去，回我那边的世界去。＂

    ＂对不起……我做不到。＂拥着尹来恩，云纹的豹子却答道。

    白熊人打了个激灵：＂为、为什么？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就和你在你的世界有自己的归宿一样，我在这边也有归宿。

    你看到我店里那个孩子吗？小尚恩原本貌似是学院的人造人。学院被毁灭之后，他被流放到地表。但我发现他在街头流浪，在垃圾桶里翻找残羹时，我就知道自己不得不保护那孩子。他如今是我的养子。

    还有穆萨希尔，那家伙被大不列颠监禁了好久才被释放，是我保护了露宿街头的他。

    他们现在都是我的家人。我……我不能离他们而去。抱歉。＂

    奎格伸手摸了摸尹来恩的脸颊：＂你呢？你……没考虑过留在我们这个世界吗？＂

    ＂我、我也……不可以。＂尹来恩苦涩地回道。一想到他原本的世界里还有贝利、埃德蒙、尹奥等人在等他回去，他就无法割舍。他知道他终究还是要回去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的，哪怕这边的奎格和贝利都反对。

    ＂是吗……我没办法勉强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我尊重你的决定。＂奎格低声哭道：＂你在你那边的世界也要过得幸福哦，即使那个世界没有我的存在。＂

    ＂我……我会试着做到。＂

    ＂我们是在自欺欺人，我是如此，贝利也是。＂奎格苦笑道：＂贝利沉迷时光机的研究，总以为可以把另一个世界的你带到这个世界里来，这样我们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的你（尹来恩）已经死了，永远地死了，没有办法再回来了。

    即使从另一个平行世界把另一个你（尹来恩）召唤过来，这个你也不是原本那个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你。

    结果我们都只是在自欺欺人，希望能让死者复活，希望能骗过时光，最终却只是在骗自己。＂

    ＂所、所以，我对你而言也是虚假的吗？＂尹来恩问。

    ＂不，你是真实。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真实。＂奎格抚摸着尹来恩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