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一百四十一)

虽然这家伙说他抽的电子烟不会产生二手烟，也不会把那股气味带到周围的环境里。但尹来恩其实还是能隐约嗅到那股尼古丁的味道，在佩恩呼吸的时候，从他的口中渗出。恶。只希望这个味道不要留在船内，要是船里每一个房间都有这股味道残留，这船做一次彻底消毒都不够看的。

    ＂这、这次这个自.杀式的任务，你真的打算参与吗，佩恩先生？＂尹来恩顺势问道：＂你、你不回去照顾凯特和皮埃尔，真的好吗？要、要是你就这样回不去的话……＂

    ＂如果地球的十分之一被炸毁，反正那两小子也是活不下去的。我是否能回得去，已经不是最大的问题了。＂佩恩打断道。

    尹来恩无言以对。

    ＂而且啊，难听点说句——＂佩恩又上瘾似的深吸了一口烟：＂我其实是从他们那里逃跑的。＂

    ＂……哈？＂尹来恩一时间没听懂对方的话。

    ＂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我不懂得怎么当一个好父亲。＂杀手自嘲般轻笑道：＂最初只是跟那个拜金的女人一夜情，却没想到那个女人就怀上了孩子。但我也绝非不负责任的人，当那个女人要挟说要把孩子打掉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阻止了她，跟她结婚。＂

    （等等……怎么突然之间聊起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尹来恩额角冒汗。

    ＂然后那两小子就陆续出生了。可是我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差，她喜欢的只是我给她的物质享受，而且她太神经质，实在没法相处。所以最后还是和她离婚了。结果两个孩子还是被她带走了一个，要不是我找到个好律师，可能两个孩子都被她带走了。＂

    ＂为、为什么？＂

    ＂要想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必须有合法的社会地位，有高薪和受尊敬的职业。你觉得我像是有这些东西的人吗？＂

    对的，黑帮的杀手肯定不可能被社会认同，不管当杀手有多赚钱。也许佩恩在他所在的国家的税务申报表上就被记录为＂无职＂，或者＂自由职业者＂——那种被人看到了就会被打上游手好闲的标签，受到无形的歧视的存在。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会带孩子，凯特落在她手上就是一场灾难。但我什么都做不到。即使是杀人如麻的杀手，当涉及自己的家庭时，还是得遵循那个国家的法律来办事。＂佩恩闷哼：＂不过我自己也没好上多少就是了。就算让我来带孩子，我也不会带，皮埃尔最后还是被我的仇家带走了。我能够拿起武器来杀死我的仇敌，我却无法保护自己家里的孩子，因为仇敌总是无处不在，他们的袭击防不胜防。

    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当一名杀手注定要活得孤独，不能有家庭、有牵挂。一旦有了牵挂……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

    ＂所、所以你后悔了吗？＂尹来恩问：＂后、后悔和你的妻子结婚，后悔让凯特和皮埃尔来到这个世界上？＂

    ＂……没有。虽然都是迫不得已，但我没有后悔过。＂佩恩再吸一口电子烟：＂与其让那个女人把孩子打掉，让凯特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生，还不如选择现在这个结果。别看我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我至少是尊重生命的。＂

    （特别是，当那个生命是他的亲骨肉时。）

    ＂不过我果然还是个不及格的父亲，我做的一切都对不起那两个孩子。我其实没有脸去见他们。所以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说出堂而皇之的理由，想办法避开他们。说得好听是为了代替皮埃尔而来报恩，是为了保护整个地球，从而保护他们两个。但说得难听点，我其实只是想了个借口，在逃避而已。＂

    尹来恩不知道怎么回应。这话题太沉重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接。

    ＂所、所以……如果你能活着回去，你也不打算回去找凯特和皮埃尔，和他们一起生活吗？＂

    ＂大概率不会。我大概会找别的理由继续在外奔波，找个可靠的人帮我照顾那两个孩子，然后大概一年见两三次面之类的。然后十几年过去了，也许他们两兄弟也不再记得我，或者不再在乎我了。这听起来或许很糟糕，但我认为这样做才是最好的，对他们而言是如此，对我而言也是。＂

    毕竟佩恩是个杀手，要追杀他的仇家还有很多。和那两兄弟走得太近，说不定仇家又会盯上凯特和皮埃尔。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没有孩子不想得到父母的关爱。缺乏了关爱，他们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总有一天性格会扭曲。尹来恩自己就有过这种经历过，他清楚得很。一个孩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静静地呆着，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是多么难耐。

    他想骂佩恩是个懦夫。他也想劝说佩恩回心转意，早日金盆洗手放弃杀手这个职业，回去陪凯特和皮埃尔。

    不过他知道再怎么骂、怎么劝说都没用，有些事情也不是佩恩想改变就改变的，人生在世往往是身不由己。哪怕佩恩金盘洗手，隐姓埋名找个地方隐居，他的仇家也有可能找上门来。当一名杀手，在黑道中混，就是必须一辈子背负着这种宿命。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还以为你会骂我是懦夫呢。＂佩恩突然问。

    ＂不、不会……＂尹来恩支支吾吾地答道：＂毕、毕竟，你很凶嘛。＂

    彷佛被逗笑了似的，杀手吃吃地干笑起来，那个笑声听得尹来恩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信号接收器也响起来了，就在他们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

    ＂这里面？＂佩恩警戒地拔出枪。

    ＂等、等等，冷静些。＂尹来恩压低声音劝道：＂进、进去的时候千万不要拿武器。用武器来恐吓对方是不行的。＂

    ＂…为什么？＂

    ＂这、这是存放黑曜龙米迪尔的蛋的房间啊。＂白狮人少年皱着眉头答道：＂要、要是发生什么事把蛋打碎了，可就……＂

    ＂该死的。＂佩恩不得不放下枪：＂虽然我不认为龙蛋会那么容易打碎，但是……该死的！＂

    ＂总、总之我来劝说他吧。＂尹来恩轻轻挪到门前，准备推门而入：＂我、我相信他还没有坏到打算对一个还没出生的小生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