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才发现,公园的树枝上早就伏满了这么一大群小肥啾。
这些小家伙们有着在早晨啼鸣、相互呼应的习性,鸟啼也许是为了交友或者求偶,尹来恩也不太懂。但当它们一起吱吱喳喳地叫起来,整个场面就开始变得热闹了。
"哇哦,好可爱~"小狐狸笑道。
"嘘!小声点,别吓跑他们。"老青龙压低声音道:"他们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提早守在这里真是太对了。现在让我们好好地倾听这鸟啼声吧,这就是大自然的音乐。"
这时候天色也开始亮起来了,没有全亮,仅是天边的一片鱼肚白。
雀群的啼鸣相当奇妙,明明是那么多小鸟在叫,尹来恩却没感到特别的吵闹,心里反而萌生起一股静谧安宁的感觉。他干脆合上双眼去仔细倾听。当放弃去看的时候,能听见的声音也逐渐变多了。
除了那清晨的鸟啼之外,还有公园的小河流淌的潺潺水声,微风吹过树叶时扬起的沙沙之声。不久,各种小昆虫也加入合奏的行列,尹来恩没法认出是什么虫子在叫,那也许是蝉或者蛐蛐吧。
在之后,除了小鸟之外也有其他小动物的叫声,那个叽叽的声音应该是松鼠在叫,那个噗噗的声音可能是地上的小兔子在奔走;甚至还有那哗啦啦的声音,是小鳟鱼在河里活泼地游动。
所有这一切组合成奇妙的交响乐,只属于自然界的交响乐。它听起来是那么的和谐自然,那么的让人舒适放松。
清晨鸟啼吗。尹来恩记得以前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乐曲。好像是瑞典或者诺威之类的北欧国家的民间小曲,原曲是由小提琴或者长笛演奏出来的,他记不清楚了。
他之所以记得这个,是因为雷欧的音乐教师是诺威人,那位教师用长笛演奏过。那是难度相当高的曲子,需要用长笛一秒奏出五六个音,用来模拟雀群啼鸣时的盛况。
当时能演奏那首曲子的只有雷欧的音乐老师一个人,但尹来恩很肯定那首曲子是多人长笛(或者小提琴)合奏的。他很想知道,如果能有好几个人一起用长笛演奏那首《清晨鸟啼》,是否能模拟出如今百鸟齐鸣的盛况。
不,应该做不到吧。
人工制造的音乐之声,又怎么可能和真正的大自然之声相提并论。大自然终究是伟大的,是区区的人类无法超越的存在。
人在这个宇宙之中如同尘埃般渺小,不管做什么也都只是随波逐流,又或者不停地从自然界中获取、模彷、重现。
但人这种渺小的存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无意义的吗?也不是。
等了好久之后,兰斯老爷爷终于拿起他带着的那只陶笛,吹奏起来。
最初平缓,如同流水。陶笛的声音巧妙地融入到自然之中。它甚至是如此地自然,树上的雀鸟都没有察觉到不协调,它们仍然在歌唱着。
然后老爷爷开始大胆起来,他用陶笛的声音模彷起鸟鸣。小鸟们吱吱喳喳地唱着,他也吱吱喳喳地演奏着,一和一应,浑为天然。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肩膀上,于是尹来恩好奇地睁眼一看,发现兰斯老爷爷的头顶上肩膀上都伏着好几只小麻雀。小家伙们很明显是被那个陶笛的声音引来的,他们听到那个声音,还误以为兰斯是它们的同类了。也不知道这些小麻雀是在和兰斯应和还是吵架,总之它们吱吱喳喳地唱个不停,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至今为止尹来恩都没见过有人能用音乐来和自然界交流,但现在他看到了。演奏陶笛把雀群引来,那是多么高超的技巧。
但这还不是兰斯老爷爷的全部。陶笛开始变奏,从原来模彷鸟鸣的急促活泼,变成现在的悠扬而隆重。
太阳此时也冉冉升起,朝日的金光映照着天边的氤氲之色,黄金之城奈恩笼罩在这片纯粹的金红色中。
金色的城市,金色的太阳,还有金色的乐章。
兰斯用陶笛产生的变奏,演绎出太阳升起时的气氛。原本应该是万籁俱寂的清晨日出,在音乐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气象。
如果[希望]这个词语拥有一种颜色,那么它一定是这日出的金色。
赞颂一切的金色,包容一切的金色,把温暖与热力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大地上每一个生命,不论善恶。
如果[生命]这个词语拥有一种音调,那么它一定有着这陶笛般的悠扬。
默默诉说一切的悠扬,平澹又朴实地过好每一天的悠扬,让每一天每一刻都成为奇迹的连续。
突然的变奏并没有把雀鸟们惊跑,它们反而喜欢上这种音调来,用它们特定节奏的啼鸣,和兰斯老爷爷一起合奏着。他们和唱着、赞美着日出东方的灿烂。一切是那么的庄严和神圣。
一曲终去,陶笛之声逐渐转弱,唯有那余韵在公园的树林间回荡。雀鸟们也逐渐对兰斯老爷爷失去了兴趣,停止了合唱,各自散去。这清晨鸟鸣的合奏终于完结了。
兰斯要尹来恩他们倾听自然之声,尹来恩最初还以为真的就单纯是倾听而已。他完全没想到兰斯居然也开始了演奏,并且把自己的音乐融入到自然之声里。不仅是感悟和汲取,还有给予和交流。这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真正的[来自自然的音乐]。
尹来恩这才知道,原来音乐可以这样伟大。
"哇、哇哦……"尹来恩早就感动得泪流满面,此时他才把屏住的呼吸恢复过来,伸手擦着眼角的泪水:"好、好厉害,居然可以和自然界合奏到这个地步。"
"不不不,那远远不算是合奏,"兰斯老爷爷挥着手笑道,"没那么伟大。人是渺小的,永远无法和自然的伟大相提并论。我们能做的不是和它对等地合奏,只是应和它、附和它、跟着它的节奏走。
大自然有时候也想要发出声音来。它渴望着歌唱,渴望呐喊。而我们只需要从那片沉寂之中听到它的声音,代替它发出它的呐喊。
我相信,只要你们认真去听,总你们有一天也能做到这事。只要能做到这事,你们就已经是了不起的音乐家了。"
这种事情,真的做得到吗?尹来恩心里暗忖。也许他们一辈子都没法做到。
这种程度的艺术需要超高的感悟力,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都已经触及了神之领域,凡人又岂能轻易做到?
弗里曼也在一旁呆呆地望着兰斯老爷爷,他心里也许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但是,除了疑惑之外,他的眼睛之中也闪耀着憧憬的光芒。所以,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但他确实有了憧憬的方向。
一辈子都为了取悦别人而努力学习音乐的少年,他的人生,是否会因这一瞬间,而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