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因为尹来恩还得参加下午的、成年人组别的比赛。而且那个比赛会比青少年组别的比赛激烈百倍。
那是从世界各地而来的,黄金乡里真正的音乐家们的同台竞技,为了音乐界的最高殊荣。而尹来恩这默默无名的小子,居然想跻身于这些世界着名的音乐家之列,去和他们竞争。
这一切太疯狂了。
下午四点钟,同样在奈恩市公立第一大礼堂,[金太阳杯]成年人组别的比赛在进行中。
尹来恩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是否有内脏。也许他们没有。毕竟这个世界的人实际上都是灵体。
但尹来恩知道,自己的肚子里绝对有蝴蝶在乱飞,因为他就是这么紧张(have butterflies in stomach)。
这一次,他不是以伴奏的形式帮助弗里曼,他自己搞砸了就是搞砸了,无处可躲。
这一次,兰斯老爷爷不在场给他打气或者鼓励,只有他一个独力面对所有压力。
这一次,没有可选曲目,所有比赛者都是以自选曲目的形式参赛的。音乐家们甚至可以演奏自己完全原创的曲子,借机让那首新曲震惊世界——前提是他们必须有这个本事。
自由度越高,比赛难度自然也越高,竞争就越激烈了。
某种意义上说,尹来恩要面对的可是比弗里曼还大的压力。
不。这事反过来说也是成立的。他又没必要晋级决赛,夺得[金太阳杯]的冠军。他在这最初的比赛里直接输掉,不就解放了吗。
不。不能这样想。尹来恩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样做对兰斯老爷爷也太失礼。
老爷爷好不容易让尹来恩取得种子选手的权利,能参加这种强者如云的比赛。他也对尹来恩有着如此巨大的期望。如果尹来恩不全力以赴,拿出自己最好的成绩的话,岂不是对兰斯老爷爷的不尊重?
"第六十四组参赛者,尹来恩.索里斯,准备好,快轮到你上场了。"
是的,尹来恩是最后一个上场演奏的选手。远远排在别人之后,也许是因为他以种子选手插队进来的原因,又或许他太年轻,裁判们对他的评价不高。
总之,在听过那么多着名音乐家的演奏之后,裁判们肯定已经审美疲劳了,再听尹来恩的演奏也不会有太大的感动吧。
但不管怎样,他得上场演奏了。
白狮人少年略带腼腆地走上舞台。在台上,如他所要求的一样,一架钢琴已经准备好了。
不是特别优秀也不是特别差,这就是一架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钢琴。
真正的音乐家不会依赖乐器的好坏。只要是调音正确,能够正常演奏的乐器,音乐家就会把它的性能发挥到极致,让它尽情歌唱和舞跃。
尹来恩坐在钢琴前,低声说道:"那、那么,请我们的演奏:E大调第一奏鸣曲,《超人练习曲:帝王》。"
他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兰斯老爷爷的练习曲难度就是这么高,想要演奏它的人就是如此疯狂。
钢琴声响起,人们的骚动瞬间停止,他们都在认真地听着尹来恩的演奏。
那上来就无比庄严的演奏,它一开始就宣示着自己的帝王霸权。
宏伟的帝国无比富裕,帝王身后更有着不可击败的千军万马。
金银财宝是如此耀眼,它们发出的闪光如同钢琴高音的高频高速鸣响。
亿万钢铁雄狮是如此的气势浩大,他们发出的呐喊如同他钢琴低音的接连长鸣。
这就是《帝王》,一国一家的不二之主,一星一球独一无二的霸者!
为了展现这惊人的气势,尹来恩的手指和双手都在以任何人无法看见的速度高速飞舞着。这速度连他自己都无法看见,他甚至都没有看着琴键,只是凭借记忆在弹奏。
这首《帝王》,正是这几天来尹来恩被兰斯老爷爷严厉监督,不断地练习的曲子。那练习是如此痛苦,练得他手指都快发麻了,练得他睡觉时头脑都在嗡嗡作响,他都快被这首疯狂的曲子搞得魔怔了。
即便如此,尹来恩也只能掌握这首曲子的三分之二左右。他还远远未到可以把这首疯狂的曲子一丝不苟、毫无差错地弹奏出来的地步。
尹来恩的《帝王》充其量只是个半成品。
拿这半成品来参赛,然后侮辱兰斯老爷爷?
怎么可能。
兰斯老爷爷也说过了,音乐是自由的。并不是遵照原谱一丝不苟地演出就是好事。尹来恩得学会变通。
把困难的部分稍微简化一下,让它更顺畅更舒适。
把柔弱的部分稍微修饰一下,让它更紧凑有张力。
然后,《超人练习曲.新帝王》就完成了。和昔日那个专横跋扈的旧帝王不同,他更开明,更懂得变通,为了社稷江山着想,他时而卧薪尝胆,时而釜底抽薪。
行帝王所行之事,尽帝王所尽之义。
然后当一切结束时,他依然是庄严的,神圣伟大的,受人敬仰的。
也许少了几分霸道,却也多了几分亲民。
真正的帝王不仅在残酷无情的时候残酷无情,也应该在善解人意的时候善解人意。
帝王之道是如此之深远,也许尹来恩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他能做的,只是把那份哲学、那份思想,用音乐展现出来,让人们能够得窥帝王的区区一个背影。
仅是如此,《新帝王》就已经震慑人心,撼动了所有人。
一曲终去,随着尹来恩十指紧压在琴键上,弹奏出那沉重的、在礼堂里无限回响的音调之后,礼堂里也爆发出如同洪流般激烈的掌声。
这就是压轴出场的,"帝王"。
他的存在是如此之伟岸,你可以诽谤他、辱骂他、用一切你能想到的言语去攻击他。
——但是你无法忽视"帝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