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还没有回来吗?”元仲华有点焦急地问道。
“夫人,世子已经回来了。”阿娈不得不答。
“为什么不叫醒我?”元仲华急忙起身。
“夫人,世子已经安寝了。”阿娈怕她冲动之下出去,赶紧回明白了。
“安寝了?”元仲华怅然又坐了回来。似无意般又问道,“世子在哪里安寝?”
“在……在王姬……”阿娈一顿,但还是说了出来。谁不知道世子的风流脾性,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元仲华没说话,她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高澄舒服极了地又躺回了自己枕上。这种极度疲累之后的舒畅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觉得好像天都要亮了。累,又没了睡意。忽然转过脸来对着身边的王氏。王氏也累极了,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夫君问她,“你刚才看我面上的伤处很明显吗?”
“夫君还和从前一样。”王氏不忍心和他直说,确实看起来是有点触目惊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甚好,甚好。”高澄竟一边轻抚着自己面颊,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再不是朝堂上那个大将军了,又回到了那个顽皮世子。
“夫君不必担心,这是小伤,虽看起来吓人,不几日就会好的。”王氏安慰他。
“好。”高澄翻了个身,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刚才还毫无睡意,现在却马上就要沉入梦乡。入梦之前,他喃喃自语道,“这几****都住在你这里,不要让世子妃看到……”
原来是这样。竟不是担心这伤好不了,是担心要被世子妃看到他如此不美的时候。王氏不敢多想,高澄已经睡着了,她还是挪过身子来,贴着他的背,用手臂抱紧了他。
原以为昭台观那一日之后必然还会有轩然大波。但好些日子过去了,奇怪的是邺城平静得有点不像是真的。大将军高澄不管不顾,把该下狱的都下了狱,只是他再也没有发过雷霆之怒,倒是一副平心静气的样子。而原本惊慌失措的百官,渐渐地也就没有那么惊慌了。因为大将军甚至把司马子如、孙腾等人也下了狱,那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据说,大将军还明白说过,就连濮阳郡公、豫州刺史侯景也一样要下狱议罪、抄没家产。
太原公高洋的府第里,太原公夫人李祖娥抬头仰望着午后乌云密布的天空。接连几日都是这样,乌云浓密,可就是不下雨,也听不到雷声。让人心头惴惴不安,因为知道必定会有一场大雨。可是谁又知道这场大雨会什么时候下来?会不会淋到自己?也不能因为说不准时辰的大雨就一直躲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哪儿都不去吧?
月光在自己住的院子里慢步,梨花雪白一片,开得煞是好看。一大早她的夫君太原公高洋就出府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她并不知道夫君在外面做何事,见何人。她不问,他也不说。
月光不得不承认,自从她与高洋成婚,尽管他并不是她心里想嫁的那个人,但是暨已为夫妇,她自然就要把他当作夫君一样对待。做不到心里只有他,但至少尽到妻子的本份,要礼仪周全。而她的夫君高洋,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对她总是温和体贴。既便是那一日去拜见母亲娄妃之前,她被长兄高澄那样调笑,高洋回来也没有动过怒,也并没有盘问过她什么。反倒还劝解她,说大兄素好玩笑,不必当真。
月光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她用心认真对待的人,他却待她如玩笑。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人,又这么善解人意。所以尽管也觉得夫君高洋的脾气似乎略有古怪,却也不得不承认对她已经是极好的了。
月光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皇帝赐给高洋的那个舞姬。舞姬既是皇帝所赐,高洋自然会带回府来。但是高洋将她安置在一个僻静的院落里,就再也不去问津了。高洋也没有什么侍妾,只一心对待嫡夫人,这也是月光渐对他有好感的一点。
月光又抬头看看天空,想着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就要下了,可是夫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夫人,大将军闯进来了!”一个奴婢从院子外面破门而入,慌里慌张,把月光和她身边的几个奴婢都吓了一跳。
“你慌什么?哪个大将军?谁敢擅闯太原公府第?”月光的侍女婉儿很灵牙利齿,先上来质问这个失了礼仪的奴婢。
月光也有此疑问,因此并不阻拦婉儿,她也不解地看着那奴婢等她回答。
“就是……就是……”奴婢可能是不擅言辞,竟语噎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在邺城,说起“大将军”这三个字,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吗?偏是他们的主母就不知道。“就是世子,是郎主的大兄啊。”奴婢想着大将军说不定已经往这儿来了,干脆索性就不顾礼数地放肆了一回。
“世子!”婉儿一惊。这个世子她可是从晋阳的腾龙山就认识的,下意识地看一眼夫人。
“他来干什么?”月光不悦地问道。她忘不了那天拜见娄妃时高澄对她的戏弄,伤尽了颜面。
“奴婢哪里知道?夫人还是赶紧出去瞧瞧吧,说不定大将军会闯到这儿来。”那个报信的奴婢急道。
这奴婢的话谁都不敢当玩笑,这个大将军的脾气她们都心里清楚。
“这……我……”月光看看自己身上衣裳,有点犹豫。她穿的就是燕居的襦裙,也没想到高澄会闯进来。现在梳妆更衣也来不及了。但最后她还是下了决心,向外面走去,婉儿等人跟在后面。
高澄其实并没有往内宅闯。当他知道弟弟太原公高洋并不在府里的时候是觉得有点意外,但也无所谓,他也并不是来见他的。跟着他的崔季舒叫了太原公府第里一个苍头奴问皇帝赐给太原公的舞姬安置在哪里?问这点小事,自然不须长史。苍头奴正颤栗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幸好主母太原公夫人听了禀报已经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