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点了灯,帐篷里的光线依旧有些昏暗。穆语蓉透过铜镜看章珣不怎么娴熟地替她绾发,想起了什么,和章珣说,“不让通知你是我的意思。”言下之意,并不是章珣手底下的人懈怠了。她没有特别的意思,只觉得其他人不相干。
章珣淡淡应了一声,费了点儿劲,却也帮穆语蓉挽好了发。穆语蓉跟着随手从首饰盒里挑了支白玉海棠簪子自个戴上,便准备起身出去,却叫章珣摁住了肩膀。
“我瞧瞧。”
疑似瞥见穆语蓉的手臂上有青紫痕迹,因着光线偏暗不太能够辨认得清楚,章珣便握住她的手,略往上捋了捋衣袖。斑斑淤青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之下显得有些可怖,章珣眸子一沉,心中已是不悦。
沐浴的时候,穆语蓉自己也发现了这些淤青。原本没有什么感觉,后来想想应当就是在地上滚那两圈给闹的。身上别处也有些痕迹,却还好,没有破皮,等过阵子就什么都瞧不出来了。有怀敏郡主垫着,她这样便算不得多大的事。
夜里多少凉下来,被挽起衣袖的半截藕臂不自觉冒出鸡皮疙瘩,章珣便将穆语蓉的衣袖重新放下顺好。穆语蓉转头,见章珣面色严肃,想了想,道,“虽然错不在你,但多少与你有关系。若不是因为你,我确实不必遭了这罪。我只问你一件事,你须得好好回我。”
章珣颔首,应了一声,以为穆语蓉要说什么正经事,却听到她说,“你们出去这么一趟,猎着小鹿了吗?扛不回一头小鹿,对不起将我和明珠丢下了。”
“没有猎着,会有惩罚吗?”
“唔……有的,便罚你明天带我一块去,扛两头小鹿回来。”
两个人很认真的划算着,章珣也是一派认真讨论的样子,“好,到时候剥了皮,回头给你做鹿皮小靴,鹿皮斗篷。”
穆语蓉笑,起身拉了拉章珣,两个人方从帐篷出去了,并没有怎么讨论关于怀敏郡主的事情,却皆是自有想法。
·
众人这会儿已经在临时搭建的露天饭桌边坐下了,余下两个位置,一个在顾明珠左手边,一个在章炜的右手边,穆语蓉和章珣便对号入座。
拼凑起来的饭桌中间围着的是烤架,距离设得刚刚好,只消伸手便能自个拿到吃食,或者是让丫鬟服侍也一样不会碍事。
烤架上搁着各色腌制好的鲜肉肉串与蘑菇之类的蔬菜串儿,肥而不腻的肉串被烤得滋滋冒油,香气一阵一阵往外飘。
即便都知道了穆语蓉与怀敏郡主之间的事情,但这会没有人特意提起,倒是为着个不扫兴的意思。现在是穆语蓉没有吃亏,那么愿意算账的人,自然可以慢慢算账,该玩的,也一样要玩得尽兴。
可是一码归一码,章炜与霍承毅听说穆语蓉将怀敏郡主比下去了的时候,不无吃惊。却也在反应过来被遗忘的她与朱家之间的关系时,双双明白了这个道理。
因着许月不怎么会骑马,章炜下午才将她带出去,预备着教一教她叫她至少学会了能够跟得上他们。可是,这么一个下午折腾完了,许月的水平没有多少长进,一时叫章炜很不耐烦。
看到穆语蓉重新想起了这一茬,知道许月与她关系也不赖,章炜饮了口酒,便与穆语蓉说,“穆大小姐明日若得了空闲,不如教教阿月的骑术吧?”想到许月笨手笨脚的样子,不觉气笑,“或许是我能力不足,这么一个下午耗下去,愣是只连怎么上马背都没能够教会了她。”
许月被当着众人的面点了名,且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倒是顾不上章炜初次喊她一声阿月,只是羞红脸低下头谁也不敢看。并不能够怪她,若论出身,她不但是众人里头最低的一个,且与众人皆相去甚远。何况,她的父亲曾经是背着罪名没了的,而她还有过落到人伢子市集那么一段经历。
章炜多少有些不拘小节且不体贴的性子,或者会令他在不经意间便说出叫人尴尬的话,譬如说现在。许月的自卑以及敏感,和对他的依赖,都是章炜没有察觉到或者不以为意的。
“空闲是有的,却不是什么大事。”穆语蓉一笑着应下了章炜的话,原本垂头不语的许月闻言却忙抬头对她表示拒绝,说是不必麻烦了。
穆语蓉心下叹气,觉得章炜既将她带出来了,合该好好照顾许月才是,面上未显,只说,“本是出来打猎游玩,若是连骑马都不会,还有什么乐趣?趁着这次学会了,下次自然就不担心被落下。”
许月一时不再说话。章炜瞥她一眼,却自顾自倒了杯酒,也不说什么。
顾明珠察觉到少许异样,眼见气氛要变得尴尬,连忙岔开话题,“看你们光顾着说话了,再不吃那肉都要烤糊了,累了这半天肚子不饿么?还不快垫一垫?”脸上挂着笑,亲自替穆语蓉和许月拿了肉串。
许月忙说谢谢,脸上露出笑,总算不再是之前略显得难堪的样子。
朱省辰和穆立昂两个坐在角落里头,听着其他人的话,再看着其他人的表情,只觉得莫名复杂,云里雾里,闹不明白。两个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确定他们着实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于是依旧默默待在角落,随意吃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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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虽然有些算不上愉快的对话,但后面众人都只捡欢喜的事情说,便没有再出现那样的情况,多少算是和乐融融吃过了这一顿。
吃撑了的顾明珠被霍承毅带去散步消食,穆立昂与朱省辰和穆语蓉道过安好便自去休息,章炜更是闪避很快。一时间,也算得上各自忙各自的。
穆语蓉先行回了帐篷,没多会章珣便拿着膏药进来了。他替穆语蓉将一双手臂上淤青都抹好膏药,其余不方便的地方没有法子,对于穆语蓉教许月骑马的事情并无置喙。
上午才尝过回甜头,食髓知味却也不是白说,只碍着时间地点都不妥当,不得不灭了心中某些越有壮大趋势的火苗。穆语蓉当什么都不知,催促他回去休息,章珣前脚一走,后脚养娘便进来,同穆语蓉道是许月已经在帐篷外徘徊多时。
许月的心思她不难猜中,穆语蓉让养娘将人请进来,再吩咐听风听雨去准备好马匹。低头站在穆语蓉面前的许月嗫喏着,小声且小心翼翼询问她,现下可是要休息了,又说并不敢劳烦穆语蓉教自己骑马。
“你现在困吗?”穆语蓉反问许月一句,许月不明所以却仍是摇了头,穆语蓉便道,“那去马场吧,我现在就教你。既然学了一下午了,估摸着不会多久就能够学会。我下午睡了挺久的,现在还不困,你不用想太多。”
见穆语蓉说话间已走向了外边,许月来不及拒绝,只能小跑着跟上去。
比之下午穆语蓉离开的时候,马场已经清理过,先时猝死的马匹同样早已不见踪影。马场周围皆亮着火把,至少能够将跑到照得很清楚。穆语蓉带着许月到了马场后,也不多废话,只耐心地手把手教她。
章炜说许月半天也学不会什么,穆语蓉算是真正的领教到了。许月太过紧张,身子始终都紧绷着,怎么都放松不下来。可穆语蓉又理解,有人胆子小,总还是害怕,那便没有办法。
“放松一点,不用怕。”穆语蓉尽可能耐心一些,只是她又觉得,许月是不是曾经受过什么惊吓。不知觉,她想起了许月和自己说过的,曾经章炜开得过分了的玩笑,因而问,“是那一次彻底被吓到了?”
耽误了穆语蓉的时间而怎么都克服不了心里头的恐惧,许月越发不好意思,也多少有些急了。听到穆语蓉的话,反而没有很快就回过神来,过了半晌,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和五皇子说?”
“烦他那样亲自教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而且,我也真的想学。”许月站在马匹旁,手中握着缰绳,和穆语蓉说着话,心弦略有放松,“穆大小姐,你觉着,我这样的情况,还能够学得会么?我便是想着,会总比不会来得要好,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不应该就这么浪费了。”
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可信赖的人。平素没人相伴也不出门,像这样的活动便更是没有机会参与。许月只是觉着,一个人,很没有劲。
“你想学,自然没有学不会的,但你得先学会不害怕了。”穆语蓉很肯定的回答了许月的问题。
许月笑了笑,说,“嗯,我慢慢学吧,还有点时间。时辰已经不早了,明天不是还要去打猎么,许是该休息了。”
穆语蓉应了一声,两人便离开马场回去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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