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道:“老爷书信来了,想是快要回来了呢!”
众人又往贾母上房处去,果然是贾政书信,给贾母请安问好之外,又道将于今年六月回京。湘云听了便忍不住偷眼去看宝玉,果然见他面色忽喜忽愁,变幻难定,心下十分好笑。
稍后散了,宝钗便同湘云一同往怡红院去。见宝玉正同袭人在那里翻书数字篇儿,湘云到底忍不住了,笑道:“二哥哥你还在这里做甚!赶紧熏香沐浴往栊翠庵去是正经。眼看着老爷要回来了,你不去‘临时抱佛脚’还忙什么?!”说完自己先乐得不成。
袭人上前见过二人,才笑道:“才正同二爷说起这个呢。书是一个,字也不够数,老爷六月中回来,如今满打满算不过三个来月。每个月各处世家故旧总难保出个什么喜丧之事,还要空出几日来专做应酬。再则忽然下了猛功夫又怕身子吃不消,更成大事了。还不如趁早一些儿些儿捡起来,免得到时候真要去抱佛脚!”
宝钗点头道:“正是这个话儿了。宝兄弟,你很该趁这时候收收心了。不止为你到时候好在老爷跟前过关,还为着能让老太太、太太省心。你原是不爱听求取功名的话儿,只这孝道你总要顾上一顾的吧。”
宝玉原来也没想到会差了这许多,只觉着自己寻常也写了不少字了,都让袭人收着呢。却不知道他寻常写的字虽多,能当功课的却没多少。这回听了宝钗袭人的话,心里虽不十分乐意也知道说的在理,便都答应了。宝钗见他此番受教,心下略感安慰。
果然袭人所言不差。因五月初十王子腾嫁女,嫁入保宁侯府,凤姐就又不得闲了,常得去那头帮手。王子腾夫人又时常遣人过来请宝玉几个过去逛逛取乐。这日又来相请,凤姐自是要去的,贾母又令探春、宝钗同往。宝玉还问云妹妹琴妹妹呢,凤姐笑道:“真真是呆了!她们都是定了人家的,怎么好随便跟着去顽?”
只一句话却戳宝玉心窝上了,一路上只想着那边要嫁一个表姐不说,自家府里住着的也都是迟早要嫁人的。再看看眼前,三妹妹早晚也要许了人家,宝姐姐……哎?宝姐姐……一时心思烦乱,也论不出个好歹来。
事有凑巧,这日凤姐出去,偏巧尤二姐身子不适有些肚疼,偏赵嬷嬷又不在跟前,服侍的婆子着了慌,赶紧让人寻了贾琏回来。贾琏又让人去请太医,一通折腾下来,却说是饮食不化的缘故,好歹开了方儿,总算无事。
晚间凤姐回来,贾琏便进了屋子说这件事,他道:“家里现坐着要你留心管着的人,还只一路往外头去。前阵子只说各样备嫁琐碎,一去三五天我也不说什么了。今日又是怎么说?使人打听了,却说是请了你们去闲乐的!……”
他还待再说,凤姐已让人请了尤二姐跟前服侍的赵嬷嬷过来,问事情根由,赵嬷嬷便道:“这二奶奶身子本不大好,从前想是伤过的;脾胃又弱。前阵子说有腻滞,就吩咐饮食清淡了几日。今日一早我有事家去,不晓得哪里给端来一锅金银蹄炖海参,不晓得吃了多少去。这下晌就不舒服起来。”
凤姐便平着声儿问:“是哪个不晓事的奴才弄出来的事?保不齐就是个包藏祸心谋害性命儿的!”说了便要让人去拿人。
贾琏只好拦了道:“原是她说饭菜没滋味,嘴里寡淡狠了,我让弄的菜……”
凤姐听完,看了贾琏半晌,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贾琏急忙道:“这事儿就不说了,我方才说的你这一回一回的……”
凤姐便笑道:“我之前三五日在外头也没事,可见底下奴才都是中用的,只别有那不中用的混添乱就成了!二爷要还不放心,明儿我去同太太说一声儿,往后不去就是了。对了,今儿这事儿还是老太太吩咐的,还得同老太太跟前也报备一番才好。”
贾琏嘴角抽了两抽,摆摆手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凤姐也不生气着恼,也不说话,贾琏一跺脚道:“得,都随你吧!”说了就摔帘子顾自去了。
凤姐这里又让人给赵嬷嬷搬了凳子坐,问两句贾琏的奶兄弟的话,赵嬷嬷笑道:“从那时候修园子跟着东府蓉大爷去一趟南边,后来就没个成样的活计了。同我们爷说了几回,管个葫芦事儿!还是奶奶使人去说了,才得跟着林管家跑跑腿儿,好歹算安稳了。我们说起来,只说奶了哥儿又管什么用?还得看哥儿往后娶的什么人!”
凤姐笑道:“妈妈这话说的,也是两位奶哥哥有本事立得起才成,林之孝同他家婆娘素日里少言少语的,肯带的人却不多。两位奶哥哥想是投了他眼缘了。这些管家管家奶奶们,但凡我们出的主意不合她们心的,百十种法子给你驳回来,你们才没看见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凤姐留赵嬷嬷喝了一回茶,才让平儿送了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