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中忽明忽灭。
“一二,嗨咗!”
“一二,嗨咗!”
功字军炮队营哨长杨骐源大声喊着号子,一手高举火把,一手使劲地推动炮车轮辋。两只木制包铁的轮辋深深地陷入雪地之中,使得重达八百斤的炮车寸步难行,即便是六名炮勇使出了吃奶的劲头,马夫子也毫不留情地朝两匹挽马的臀上抽打鞭子,37炮仍然耍着小性子,就是不挪步。
做戏做全套,为了让草河堡的日军产生清军即将强攻的错觉,杨骐源带着两门37炮成为断后部队的一员,最后一炮放出时,估计大队已经抵达细河东岸了。此时,左营正超越炮队向西退却,在这支小小的炮兵部队后面,就只有记名总兵夏青云的马队了。
冰天雪地里,杨骐源急得满头大汗,万一马队过去了炮车还动不了,那……就得弃炮了。从朝鲜开始,丢盔弃甲已经变成了清军的常态,不算稀奇了,可从昨天的细河歼灭战开始,一切都要推倒重来!至少,杨骐源是这么想的。
“妈的!拿着火把,闪开!”将火把递给身边的炮勇,杨骐源一手扯下包在挡风的布巾,顺便扯下暖帽,头一甩,扎着红头绳的大辫子“啪”的一声甩到胸前,又一甩,圈在了脖子上。“卸炮弹、拆轮辋、摘副车,来人,跟老子一起抬炮!”
敢情,逼急了的哨长要来横的了!
“马队来了,让一让。”一名炮勇搬起拆下的轮辋躲到一边,所谓的辽阳东路大道不足丈宽,平时两骑并行倒是没问题,此时不一样,炮车和炮勇们占据了一多半的路面。步队通过倒好办,绕进树林里便是,马队就不行了。
杨骐源见部下纷纷闪避,卸了一边轮辋的炮车歪斜在地,不禁骂道:“让个鸟!”
“下马,帮忙!”
“杨大人,是杨大人!”曾在三庄子高地上作战的炮勇们纷纷惊讶出声。
杨骐源愣了愣,部下称呼自己也是“杨大人”,习惯了。转头一看,哎哟,是六品守备杨格杨大人!还有营务处参赞军务刘松节,还有……赶紧地,接着。
“标下杨骐源……”
杨格一挥手打断杨骐源的话,双手把住炮管绷紧了身体预备使劲,说:“免了,先做事!弟兄们上啊,听我口令,一二三,用劲!”
人多力量大,炮车被稳稳地抬出深坑,重新装好轮辋后跟随马队行军。
杨骐源凑近冯国璋,一边走还一边打个千,恭恭敬敬地道:“学生见过冯教习,劳您动手相帮,学生感激不尽。”
“壬辰科的?”冯国璋在跟随杨格督战时就看到过杨骐源,却在此时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曾经教过这么一个学生。
“壬辰炮科,杨骐源。”
“你们都出来了,学堂里还有多少人?又有哪些人到了功字军?”
“回冯教习的话,两年生全部放出来了,功字军新营哨队官几乎都是两年生员。”
一旁的杨格听到此话,顿时悟出冯国璋在这场战争之后快速崛起,进而飞黄腾达的原因之一。天地君亲师,在儒家文化统治中国亿万百姓思想时,老师这个身份有着不小的凝聚力和影响力。恐怕战后,淮军中的中、低级军官见了冯某人,大多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冯教习”。历史上,不是还有一个人被军校出身的军官们称为“校长”吗?
再说袁世凯,若非抓住了冯国璋、段祺瑞、王士珍这批在武备学堂和军中颇有人望的军官,哪能从几千定武军基础上快速编练出新建陆军来?冯国璋打仗不够勇敢,却能给上位者一种老成持重又善于人际的印象,这也是人才的一种吧?事实上,从杨骐源对这位前助理教习的态度中也能看出端倪。
得了感悟的杨格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放弃拉拢冯国璋的念头,同时也暗下决定——在整编新营的同时,扩大功字军原有的随营官弁队,在贯彻新的军事思想、教授新战法的同时,培养一批新型军官出来。否则,今后的自己如何抓到军权,跟别人竞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