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赈灾,为了教化,为了朝廷的钱粮,又曾多少次辗转难眠,老夫为了治河,又有多少次从梦中惊醒,多少次先帝召我去走奏对,老夫与先帝畅谈到深夜,可那时候,无论多么辛苦,都不打紧,因为那时候老朽的心,还是热乎的,自分一腔热血少,尽将赤族报君王,呵,哪里有辛劳之说呢。”
“可后来,老夫心是冷的,太凉了,老夫是有错,可是错在哪里呢?难道将这天下拉回先帝时的正轨就是错吗?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对错啊,先帝泉下有知,是会对我失望,可是又何尝不会对今上失望?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老夫既无惭愧,也无痛心,更无后悔,有的,只是心冷,如这大漠的的夜晚一样,早已凉透了。”
叶春秋看着李东阳,看到了他脸上的坦然,他相信李东阳这话是发自肺腑的,没有弄虚作假。
叶春秋终于张开了口,道:“可是李公终究还是错了。”
“是错了。”李东阳毫不避讳地承认,随即又道:“唯一错就错在,老夫终究还是棋差一步,竟是输了,所谓成王败寇,老夫输了,就该是贼,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我这谋逆大罪的罪囚,合该万死。今上终究还是念了旧情,没有诛杀老朽,这一点,老朽很感激,真的,我是怎么也料不到今上只是流放我。可是,大江东去,说什么也是迟了。那么鲁王殿下呢?鲁王殿下还要继续炫耀着你而今已贵为了亲王,位极人臣吗?不,鲁王殿下,若老朽是你,这个时候更该慎之又慎,如履薄冰,更该谋万世,而不可谋一时啊。”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叶春秋,接着道:“因为,天数会变的。”
叶春秋只抿抿嘴,便道:“天数不是还没变?只要没变,我便效忠陛下。”
“那么若是天数变了呢?”李东阳随即接口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想了想,才道:“那还有太子殿下。”
李东阳摇摇头,道:“可是天数还是变了呢?”
在这个问题上,李东阳显得很纠执,他咄咄逼人地质问,一点都不像是阶下囚,反而更像是一个公堂上的讼师,不给叶春秋任何转圜的余地。
叶春秋毫不迟疑地道:“那我效忠的,便是这里的军民百姓。效忠的,是这大明万万子民。”
“呵呵……”听到叶春秋的话,李东阳笑了,他又是摇摇头,道:“殿下啊,谁是你的子民呢?”
叶春秋不假思索,便直接道:“是乡间耕作的农人,是草原上的牧人,是工坊里的匠人,是奔波的商贾。”
李东阳却依旧没有半分的触动,反而摇头得更加厉害了,道:“那么公爷如何效忠他们?”
对于李东阳一次次的质问,叶春秋倒没有动怒,却就像一个有问便有答的孩子,很认真地道:“自然是让他们过得更好,使他们丰衣足食,令他们永无外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