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坏事的东西。
古氏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情,老身已经同你父亲说过。”
“那我父亲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你父亲并不反对。”这话只能算对了一半。宋子期没明确反对,却也没有明确赞成,只说需要时间来考虑。还没等宋子期考虑清楚,古氏和方氏就先张罗起来。
此时此刻,宋安芸再次替宋安然助攻,“有了新太太之后,要是新太太对我们不好,苛待我们,那该怎么办?总不能将人休了吧。要知道二姐姐当家这些年,衣食住行方面可都没亏待过我们。每月的月例银子都是按时发放。有时候我们手上缺银子花,二姐姐还会慷慨解囊。新太太能做到吗?”
方氏扫了眼宋安芸,有银子给你花就不错了,还指望慷慨解囊。这宋家人就是被惯坏了。等有了新太太后,按照她的意思,就该将宋家三姐妹管教起来,决不允许她们再像现在一样,长辈说话的时候随意插嘴,竟然还敢质问老夫人。哼,一群过惯好日子的臭丫头,就该让她们尝尝被人严加管教的滋味。
古氏面无表情地说道:“这都是将来该说的事情。如今要紧的是替你们父亲找一个合适的填房。宋家内院总不能让安然一直管着。安然一天天大了,迟早会出嫁。总不能等安然嫁出去了,就让那两个姨娘管家吧。”
宋安芸嘟嘴,“让姨娘管家怎么了,我姨娘就很能干。”
古氏嘲讽一笑,她不同小丫头片子计较。
“安然,老身说的这些话,你都明白了吗?老身让你大舅母张罗婚事,实在是用心良苦。”
宋安然微微低头,“外祖母的良苦用心,孙女全都明白。不过此事孙女还需要禀报父亲知晓。在这件事情上,孙女只听父亲的。”
古氏被噎住,心头很不悦。她就觉着宋安然就是个白眼狼,无论她对宋安然多好,宋安然都不会领情。而且言行举止中,都将宋家侯府分得清清楚楚。
古氏挥挥手,“此事是该禀报你父亲知晓。行了,老身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古氏不欲多说。再说下去,她担心控制不住脾气,会将高氏还有宋安然臭骂一顿。真要那样,那场面就太难看了。
众人领命,躬身告退。
方氏对着高氏冷哼一声,率先走出大厅。
高氏嗤笑一声,一脸轻蔑不屑。得意什么啊,方氏有什么好得意的。宋子期的婚事成不成还两说了。至于老夫人的怒火,高氏心里头还是有些发虚。不过她早就想好了对策,请自家老爷给老夫人做思想工作。老夫人宠儿子,肯定不会计较的。
至于一直沉默的二太太罗氏,今日的事情同她就没半点关系,她自可以云淡风轻,置身之外。
宋家三姐妹刚走出大厅,蒋菲儿她们就拦住了去路。
“三位妹妹,我们去厢房说话,好不好?”
也不等宋安然三人的回答,拉着人就朝厢房走去。
宋安芸挣扎,“你们干什么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蒋莲儿轻声一笑,“放心,就向你们打听点消息。”
宋安然笑了笑,她只看侯府姑娘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想从她们姐妹口中,打听沈玉江的消息。
进了厢房,关上门,侯府姑娘们就开始拷问了。要说她们早就憋着一股劲,只因为在长辈面前不敢明目张胆,无论多少心思都得收敛起来。这会没了长辈在,自然是怎么浪怎么来。
蒋菲儿率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沈公子?”
宋安乐最老实,她看了眼宋安然,然后老实回答,“就今年夏天。”
“那你们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吗?他还没有成亲对不对?那他定亲了吗?”蒋莲儿劈头盖脸的一堆破问题砸下来。
宋安乐低头,脸颊泛红。这么公然地讨论一个陌生男子的婚事,她们不觉着害臊吗?
“你赶紧说啊!”蒋莲儿急的不行。就因为宋安乐犹豫了那么一下下,她就开始催了。
宋安然站出来,“莲儿姐姐,你可别吓唬我家大姐姐。你的问题我来回答吧,沈玉江没有成亲,肯定也没定亲。所以说你们都有机会。”
侯府的几个姑娘全都脸红心跳,一副又羞涩又骚浪的模样。
宋安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些表姐妹们倒是真性情,半点都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蒋蔓儿突然说道:“这位沈公子,你们没觉着有些熟悉吗?”
几个姑娘都朝蒋蔓儿看去。蒋蔓儿低头,有些不自在。不过她还是说道,“京城四大公子,其余三位我们都有见过。唯独排名第二的那位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们不觉着沈公子很像四大公子中排名第二的那位吗?”
“是哦!那位公子也姓沈。只是谁都没说过那位沈公子是沈大学士的儿子啊。这会是同一个人吗?”蒋菀儿问道。
“是不是他,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安然妹妹,沈公子这会就在外院客房,对吧。我这就让人去问。”蒋莲儿急性子一个。
蒋菲儿和蒋蔓儿同时出声阻拦,“不可。这种事情,我们不能出面。安然妹妹,要不你让安杰安平偷偷问一声,好不好?”
宋安然笑道,“这个京城四大公子,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不知道是哪四位公子?”
“当然是晋国公府的颜公子,镇国公府的秦二公子,定国公府的周公子。另外就是不知身份来历,只听人说过的沈公子。”蒋莲儿嘴快,替宋安然解惑。
原来是这样。宋安然笑了笑,说什么四大公子,多半还是以家世来论吧。
“安然妹妹,刚才同你提的事情,你答应吗?”蒋菲儿问道。
宋安然点头应下,“区区小事,我这就让人去一趟外院客房。让安杰私下里问问沈公子。”
“多谢安然妹妹。安然妹妹最好了。”
宋安然笑笑,有求于她的时候,她就是最好的。当她得罪她们的时候,她就成了可恶的安然妹妹。要不要这么现实。
“沈公子没有定亲真是太好了。要是沈公子就是四大公子之一,那就更完美了。下次同颜飞飞她们见面,岂不是有了吹嘘的话题。”蒋莲儿倒是直接。
宋安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听莲儿姐姐说的,莫非那个颜飞飞每次见面都要压你们一头。”
侯府姑娘们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有躲闪,有不甘,有羞愧,有佩服,有轻蔑,有平静。
蒋菲儿哼了一声,抱怨了一句,“谁让她是京城明珠,人家五岁就能读《资治通鉴》,我们哪里敢比。”
宋安然顺嘴问了一句,“那她现在还读《资治通鉴》,《史记》之类的书籍吗?”
“谁知道啊!反正名声有了,现在读不读也没关系吧。”蒋菲儿心头明显不服气。
蒋菀儿插了一句,“颜飞飞其实挺聪明的,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往往别人讲个一两遍她就懂了。不过她没什么耐心,也不肯努力。所以她学东西,总是学一个皮毛就不肯再继续钻研。就比如弹琴,以前每次面对她的时候,我都很自卑。一首曲子,先生弹个两遍,她就能记下所有要点。自己再练习个两三遍,就能很熟练的弹奏。而我需要练十遍二十遍才能达到她只练习两三遍的熟练程度。但是我比她勤奋。练习二十遍比不上,那我就练习五十遍一百遍。如今我总算不比她差,而且很多曲子我弹得比她更好。”
蒋菀儿这算是勤能补拙,励志典范啊。
至于那个颜飞飞,给宋安然一种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可是全都是半桶水响叮当的水平。再这么下去,颜飞飞的穿越优势很快就会荡然无存。
“菀儿妹妹说的没错。”蒋蔓儿连连点头,“颜飞飞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强,她家世好,容貌好,又聪明,学什么都快。可是她没有我们努力,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总有一样才能能够超越她。”
“超越她有什么用。”蒋菲儿不以为然,“女孩子什么最重要?婚事最重要。以颜飞飞的家世,她的婚事肯定会死死地压我们所有人一头。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见面,说不定我们全都得给她请安见礼,做小伏低。生怕她一发话,自己就会倒霉。”
“菲儿姐姐干嘛说这种丧气话。”蒋英儿有些伤心,“难道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吗?”
“这会高兴了,将来有的你哭的时候。”蒋菲儿哼了一声,“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你们别仗着自己的才艺能压颜飞飞一头,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忘乎所以,将颜飞飞给得罪。得罪了她,准没好事。我这可是金玉良言,谁不信谁倒霉。”
一时间,厢房里的气氛又变得沉闷,大家都耷拉着头,显得很无奈。
宋家三姐妹没见过颜飞飞,也没见识过晋国公府的威势,所以感触不深。
不过蒋菲儿并没有忘记叮嘱宋家三姐妹,“宋家妹妹,你们下次跟着我们一起去赴宴,等见到颜飞飞的时候,一定要客气些。同她交好虽然不一定有好处,但是绝对没有坏处。”
“多谢菲儿姐姐提醒。”宋安然含笑道谢。
对于颜飞飞这位穿越人士,宋安然是好奇的。不过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听了这么多关于颜飞飞的事情,宋安然对颜飞飞上辈子的身份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等见面后,她应该能够真正确认颜飞飞上辈子的身份。
“好了,不说颜飞飞。每次说起那个人,大家都不开心。”蒋蔓儿出声说道。
侯府姑娘叹气。那是一种怎么追赶也追赶不上的无奈感,让人丧气。这会大家都提不起精神来,就连她们心心念念的沈玉江,也不能让她们开怀。于是大家各自散去。
……
宋子期原本在衙门里跑关系,一听韩术上门,还自称是宋家姑娘的未婚夫,宋子期就赶忙放下手头上的事情,急匆匆地赶回侯府。
在侯府外院客房见到韩术,沈玉江。对于沈玉江的到来,宋子期是有些意外。不过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韩术身上。
宋子期没急着说话,而是细细打量韩术。眉眼间,还有韩家舅舅和韩家表兄的模样。宋子期记得很清楚,当年求学的时候,曾经路过颍州,在韩家住了小半年。同韩家表兄,也就是韩术的父亲来往密切,两人有相同的志趣和爱好,相约一起出仕为官。只可惜因永和帝造反,韩术的父亲最终还是没能出仕。
宋子期内心很清楚,不是韩术的父亲才学不够,而是他为人清高,不屑侍贼。韩术的父亲以儒家正统自居,讲究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伦理刚常。在他心目中,肯定一直没承认过永和帝这个造反皇帝的身份。
宋子期如今在韩术的脸上,见到曾经熟悉的人的模样,心中难免有几分激动。
宋子期心思内敛,等闲不会暴露内心真实想法。所以任谁也没看出他在怀念当年。
他招呼韩术沈玉江坐下,“你就是韩术?”
“外侄拜见表叔。”韩术躬身行大礼。
宋子期微微颔首,“几年前就听说你父亲去世了,只可惜当时我不能亲自到场送他最后一程。他走的时候平静吗?”
韩术很激动,嘴唇控制不住的哆嗦了几下,“家父临终前很平静。”
宋子期点点头,有些迟疑地问道:“他可有后悔?”
韩术明显愣了下,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家父并不后悔。”顿了顿,又说道:“家父这一生投身学问,颍州当地皆称韩先生。若是家父能再坚持几年,名声显达于天下,也是可能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当年年少时,你父亲就比我更用心钻研学问。他能成为人人尊重的先生,一点都不奇怪。只可惜天妒英才,竟然让他早早去了。”宋子期心中悲痛,年少时最美好的记忆,似乎也随着韩术父亲的过世而逝去。
韩术哽咽一声,心中同样悲痛。失去父亲的庇佑,他的路,韩氏一族的路,将艰难十倍。不过纵然前方充满荆棘,他也会沿着父亲的遗志,继续前进。
“你不要太伤心,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得继续往前看。”宋子期拍拍韩术的肩头,“你这次上京,是为了读书还是为了科举?”
韩术擦掉眼泪,“既是为了读书也是为了科举。还请表叔帮忙,外侄想去南山书院读书。”说罢,就躬身给宋子期行礼。
南山书院位于京城郊外,以科举见长。每年考上秀才举人进士的不在少数,其中还出过几任状元榜眼和探花。士林中有北南山,南学楼的说法。这两家书院在科举上各有所长,竞争激烈。不过因为南山书院建在京城近郊,靠着京城内的达官显贵,资源更多,底气也更足。
同样也因为达官显贵,南山书院内的学生也有些良莠不齐。比如侯府的子弟也在南山书院读书,可如今连个秀才也没考上。
想去南山书院读书,前提条件之一,得有一位进士推荐。条件之二得参见入学考试。入学考试分三个等级,最简单的学童考试,其次就是为已经取得秀才功名的人准备的秀才考试。最高难度则是为已经取得举人功名的人准备的举人考试。
宋子期身为探花郎,自然具备推荐资格。至于考试,韩术已经取得秀才功名,参加秀才难度的考试就行。
宋子期连忙将韩术扶起,“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读书的事情我肯定会帮忙。不过我之前听人说,你对侯府的人说你是我家闺女的未婚夫?这又是怎么回事?”
韩术脸颊一红,有些心虚。“回禀表叔,这次上京既是为了读书,也是奉母命完成婚事。”
说罢,就将玉佩和信件拿出来,交给宋子期过目。
宋子期看了玉佩又看了信,大皱眉头。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老娘竟然偷偷的同韩家定下婚事。自家老娘人都死了,现在计较这些事情也没用。
宋子期沉吟不语,他在权衡。以韩术的一表人才,若能成为自家乘龙快婿,也是一件美事。不过前提是嫁给韩术的人只能从宋安乐宋安芸两人中选一个。至于宋安然,宋子期早就有了安排,绝对不会将宋安然嫁到已经没落的韩家。
韩术清楚宋子期在犹豫什么,他当即表态,“这门婚事,若是表叔不愿意,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玉佩和信件外侄也会交给表叔保管。”
好大一份人情啊!宋子期笑了起来,不错,是个识趣的小子。宋子期没急着将玉佩信件收起来,而是问道:“你这样做,可有想过怎么同你母亲交代?”
“只要外侄能考取功名,姻缘迟早会有。”韩术很自信地说道。
宋子期笑道,“这样吧,东西我先收起来。一会我再考教一下你的学问。”
如果韩术的学问好,有考上科举的希望,宋子期也不介意承认这门婚事。反正要同吴家退亲,正好将宋安乐许配给韩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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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能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