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可以俯瞰黄浦江,大小洋轮和中国舢板如梭子似的在江面穿行,不时可以听到江面上的船钟声和牵夫水脚沉闷划一的号子声,透过右窗可以看到蜿蜒流淌的苏州河,简陋龌龊的乌篷船小爬虫似的挤在两侧,只在中央留出一条狭窄的水道,被中国官府称之为“船户”的渔民世世代代吃住在乌篷船上,河道里的污水垃圾顺流而下,汇入黄浦江,随着潮涨潮落漂入大海。苏州河对岸是上海县城,那是明朝嘉靖三十二年建造的,距今已整整三百年,远看乌乌压压近看斑驳陆离,被风雨硝蚀的城墙上长着一丛一簇的荒草,雉碟后架着上百门大铁炮,那是小刀会购买的用于阻挡清军的火炮。
文翰下了马车,进了领事馆会议厅,他脱下礼帽,递给在旁边侍候的印度侍者,转身坐在一张维多利亚式的沙发上。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雪茄,递给阿礼国一支,切断雪茄烟的尾部之后,自己叼起另一支,点燃了雪茄烟。
深深吸了两口雪茄之后,文翰看着阿礼国说道:
“我接到了你的报告,现在中国的形式比去年更加恶化,叛乱军不仅仅差一点就占领了满洲人的首都,另一只叛乱军还占领了广东,在未来的几年内中国可能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也就是所谓的“改朝换代”,无论任何一方成为中国的统治者,是英国的利益都有可能造成根本性的影响,而我们的责任就是在变革到来确保英国的利益,但是在另一方面,根据伦敦的指示,除非找到直接进攻否则皇家海军不能介入中国内战。”
尽管这种态度与去年态度相同,但这是迫于无奈,英国已经卷入了克里米亚战争,和法国人一起向俄国人开战了,现在英国根本没有能力卷入中国的冲突。
何伯上校则在一旁解释道:
“就在一个月前,根据伦敦的命令远东舰队,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首要任务是与俄罗斯太平洋舰队作战,这意味着远东舰队很有可能,需要离开香港以及上海,所以,至少在俄国人的战争结束之前,远东舰队不可能给予上海任何保护。”
作为远东舰队提督的何伯三十多岁,他的话刚一说完。阿礼国便用极为无奈的语气说道:
“何伯上校,这一点我们都非常清楚,毕竟现在英国同样处于战争时期,。”
因为这局势非常了解,所以对此阿礼国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毕竟现在太平洋还没有爆发战争。”
作为驻华公使的文翰于一旁为自己的下属打着气,然后又问道:
“阿礼国先生,你对武昌的都督府了解有多少?”
“公使阁下,有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同满洲的大皇帝的打了几十年交道,但是他们还没有学会怎样与文明国家交往,总是让地方官与所谓的“洋夷”打交道。那些地方官与我们打交道时经常闪烁其辞,我们有时弄不清楚他究竟代表谁,代表朝廷还是代表本地政府,或者仅代表他个人……”
提及与满洲皇帝打交道的经历,阿礼国无奈的耸耸肩膀,然后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道。
“但是武昌方面的表现确实超乎我们想象的,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了,如何同文明国家打交道,或者说他们用文明国家的方式与我们打交道。在他们占领崇明的同时,他们就在租界设立了办事处,在一处属于他们官员的住宅内。”
“不仅仅只是如此,他们还向英国派出了外交官,他们的外交官在伦敦受到了从未曾有过的欢迎,他们正在用文明国家的方式和我们打的交道,所以我们必须要给予他们文明国家的回应,当然,这是为了保障英国未来的利益。”
文翰勋爵点点头,然后他又看着阿礼国说道:
“我想提一个问题,在香港以及广州的时候我听很多人提到,武昌的那位大都督,他的出身非常高贵,他同样也是几百年前中国皇室的后裔,因此他在广东得到普遍性的拥戴,甚至就是在新加坡也得到中国人认同,你对此有何感想?”
公使的问题让阿礼国先是一愣,随后他才回答道。
“相信我公使阁下,或许他的血统是非常高贵的,但是中国并不是欧洲同样也不是法国,血统并不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最终,决定未来中国归属地是他们的实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