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说掌司是皇后么,她又不是皇后?”苏妙狐疑地问。
“据我二哥说,因为我爹的母后在新皇登基之前就薨逝了……”
“你奶奶?”他绕来绕去都快把她绕糊涂了,苏妙强烈要求他使用白话文进行讲解。
“不是我奶奶,我爹和皇上他们不是魏昭后亲生的,他们的生母只是一个嫔,至于是哪一个我没问过,好像不是梁都里士族家的女儿,而且在我爹和皇上很小的时候,他们的娘就死了。我娘还和我说,我爹从小就没用,连宫里头的太监宫女都能欺负他,在皇宫里居然也能吃不饱饭。虽然我娘是这么说的,说我爹没用,不过我觉得像皇宫那种阴森森的地方,不仅是对无依无靠的小孩子,恐怕对谁来说都不是个好地方。”回味淡淡回答道。
苏妙深以为然地点头,顿了顿,又问:“不是说新帝只能是魏家女所出吗?”
“虽然至今为止一直按照约定奉魏家女为后,但魏家的女儿也不一定都是女中豪杰,品性才能各不相同,再说还有能生不能生的问题,生了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活下来能活多久的问题,后宫里的事乱七八糟的,你一个女人家还是少知道为妙。”
“……”苏妙的嘴角狠狠一抽,这人对待她的态度越来越嚣张了,哼了一声,忽然想起他还没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你还没说瑞王妃又不是皇后,怎么她做了凌水宫的掌司?”
“嗯。”回味想了一会儿,搔了搔眉头,“因为魏昭后在老太后过世之前就去世了,我伯父的皇后在他登基前也去世了,大概是魏家没有其他能用得上的,所以就给她了,而先皇一向仁孝,也同意了老太后的提议。魏心妍这个女人很厉害。她本人掌管凌水宫不说,与她同母所生的兄弟,长兄是当朝丞相魏英华,幼弟则是赫赫有名的镇南王魏英朗。魏英华在朝堂之上威望很大,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岳梁国三分之一的兵权则握在镇南王的手里,最有意思的是,这两个人对魏心妍惟命是从。比烟儿对你还要听话,所以,下次再碰见她一定要绕路走,不,最好连看见都不要看见,魏心妍来了苏州,下次出门时你记着一定要先通知我。”
苏妙沉默下来,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
“你会和我留在丰州吧?”
“当然!”回味坚定地点点头,“你在哪我在哪!”
他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苏妙粲然一笑。
……
湖水平静的如一块镜子。岸边草木葳蕤,野花飘香,千丝万缕的金色阳光射向大地,从叶间穿过,落在地上的光影犹如星罗棋布一样,鸟儿们在枝头扑棱棱着翅膀,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祥和,湖光粼粼,垂柳依依。
林嫣和梁敏坐在湖畔,从雪鸢楼出来他就一直拉着她往前走。往前走,路过此地时就拽着她往这边来了。半路上她有许多次机会挣扎、离开,甚至是和他大吵一架,然而在对上他极是沉闷难过的表情时。她不由得将心里的焦躁忍住了。
夫妻二人坐在湖畔,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我其实知道母妃她总是在为难你,”过了许久许久,梁敏望着平静的湖面,终于开了口。“可是我没想到她会那样过分。我以为即使她再讨厌你,也会恪守最基本的礼仪,你是她的儿媳妇,不是她的下人,我真没想到,她居然会对你动手。”
林嫣没有做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固执地追问,从今日她的反应上看,这绝对不是第一次,他只知道母亲不喜欢她,所以常在嘴上找痛快,但是当着他的面对他的妻子动手这是第一次,他震惊,且愤怒。
林嫣依旧没有做声。
梁敏因为她沉默的态度越发觉得焦躁愤怒,皱着眉,有些埋怨地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他带着埋怨的语气激起了林嫣的怒气,她不由得冷笑一声,“就算我告诉你,你还能帮我去找回来不成?你常常不在府中,冷不丁回来一次,只想安静地歇歇,我告诉你这些,不仅没有用处,只会让你更心烦,我又何苦来给你给我自己再添憋闷?”
婆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骂她,她的记忆非常深刻,最开始婆婆虽然对她不满意,但仅仅是在言语上尖酸刻薄地嘲讽几句,或者对她采取无视的态度让她尴尬难堪,这些她并不是不能忍耐,从小就伺候过继母的她对这些事压根就不在意,听完了也就算了,她每天的日子照样安静清幽。
真正上升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是在婚后第二年,她依旧怀不上子嗣。最开始,纳妾的事婆婆并没向她提起,完全把她当成不存在的物件,婆婆先向梁敏提出要为他纳妾,却被他坚定地拒绝了,那时候梁敏还没有意识到两年没有子嗣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他只以为是时候未到,但婆婆却等不得,婆婆将她单独叫来,逼迫她为梁敏纳妾以示贤良,她拒绝了,于是各种打骂羞辱开始了。
那个时候林嫣的态度是非常坚定的,她心知肚明婆婆这一手是在逼迫自己离开,如果她不离开但因为忍不住怒气还手或还嘴,那结果将更合婆婆的心意,顶撞婆婆的罪名会让她身败名裂遭到休弃,而在别的地方或许不会介怀的梁敏是决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顶撞自己母亲的,于是她忍了下来。那个时候她的决心相当坚定,她坚决不和离,也坚决不会给自己的丈夫纳妾,她尝试过以自己的方式迂回地去对抗婆婆,那个时候的她尚且斗志昂扬。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意志被磨灭了,气愤和心酸开始让她灰心丧气,日复一日的斗争让她疲惫不堪,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或许她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可是她还在逼迫自己继续忍耐,于是所有忍耐力全部失效了。丈夫不在的日子她心力交瘁,梁敏公务又忙,偶尔回来一次。他本就不善言辞,又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观察她的异常,而她害怕自己说漏嘴惹他烦恼,于是不知从何时起,本就擅长沉默的夫妻二人心越来越疏远。
林嫣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她为什么会妥协替梁敏纳妾。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忍受不了婆婆的逼迫,也或许她只是想试探一次,想试探一次她觉得已经开始对她相敬如冰的丈夫是不是还像最初那样深爱着她,再或许她只是想知道,不能生育的她在他眼里是不是只是个废物,他其实最想要的还是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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