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新生活的开始【大结局】

    荷花听得一愣，忙问：“怎么突然这么说？之前也没听你提过。”

    “今个儿周大人给我来了一封信，说徽州府那边有一处依山傍水地方，山脚有几排房子，都用不着修葺，只要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前面空地极大，后面是个缓坡，能够自个儿开地种菜。如今那边主家要回北方老家，所以想要出手，周大人问我想不想买过来。”齐锦棠说着掏出了周大人信，要说这个周大人倒也是个性情中人，看着齐锦棠顺眼，对他倒也实，做事也极为细致，信里除了写明了情况，还单独画了详图和大致方位。

    “只这样看着，倒是着实不错。”荷花细细看完信，又拿起详图打量，“这个周大人做事还算是靠谱，只是不知道他这是自个儿亲见过还是听人说。”

    “所以我回信说等过了年去看看再做决定，刚才你说想家，我寻思着，不如过了年咱们一道去徽州府看看，若是能定下来话，正好你带着团团回家，你嫁妆都还家里锁着呢，这次回去把家里东西都收拾收拾，该送人送人，该带过来带过来。到时候你们就直接到徽州府住下，你喜欢什么样子，就让人照着收拾。”

    荷花被齐锦棠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动心，鼻子也不算了，心里也不难受了，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了。

    齐锦棠好笑地捏了捏她鼻子：“又哭又笑，也不怕儿子笑话你。”

    “他那么小懂什么。”一说起儿子，荷花顿时就正色道，“马上就是团团周岁了，我原本是打算自家人过过，热闹一下就得了，可是爹娘都写信来说一定要重视，我寻思着，要不还是摆几桌酒宴，正好也年前把衙门里人都叫来热闹热闹。”

    齐锦棠寻思了一下道：“也好，你看着安排就是，周岁是该热闹热闹，不然别人也少不得要说三道四。”

    周岁没有洗三儿那么多规矩和程序，大家来送了礼，一起吃吃喝喝听听戏，唯一重头戏就是起名和抓周。

    名字是齐老爷一早就给取好，按着团团这一辈排字，又找人排了八字，算了吉凶，后才定下来。齐锦棠席上打开了信封，里面写着三个大字——齐瑞铭。

    周围人都连连道：“好名字。”“这名字一听以后就是做大事人。”之类奉承话。

    后厅里摆了一个大桌，早就请来一个全福妇人上前，请出抓周用什物，有印章、儒、释、道三教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

    东西都围着桌子外围放好，然后乳母抱着团团出来，放桌子正中间。

    团团左右看了半天，先是朝着吃爬过去，看了看似乎不太喜欢，转头又去看别东西，爬了好几圈，后对准了齐锦棠那方官印，双手抓住还有些拿不稳，干脆一屁股坐旁边，把官银搂了怀里，然后咧着已经长了几颗小白牙嘴冲着荷花笑。

    屋里顿时一片赞誉之词，不外乎是夸团团今后定然封官拜相之类。

    荷花倒是不置可否，抓周这种事，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难不成还真抓什么是什么，但是其余官员夫人之类都纷纷上来道贺，荷花也笑着应对，一天下来身上倒是不累，只一张脸笑得发酸。

    团团周岁之后不久便是过年，年前，钱庆荣期期艾艾地前来给齐锦棠磕头拜年，又说想要给夫人磕头。

    齐锦棠笑着说：“她后头带着团团，怕是不得空，你有这份心就好，我一定给你带到。”

    钱庆荣下面磨蹭着欲言又止，不过也觉得自己想给荷花磕头要求不太合适，便又改口道：“年初时候受伤住府上，承蒙苗儿姑娘照顾，今个儿想当面道谢，求大人成全。”

    荷花这会儿其实就躲屏风后头，见钱庆荣这样扭扭捏捏，几乎要笑出声来。

    苗儿站荷花身后，又羞又恼，恨不得出去说他几句，但是碍着两个主子都屋里，只得嘟着嘴心里埋怨钱庆荣这个傻蛋，连说个话都说不利索。

    年初下大雨事儿，钱庆荣着实出力不少，后来升了捕头，做事也是勤勤恳恳，从不私下弄什么猫腻玄虚，今个儿事儿本来就是荷花出主意，齐锦棠到底还是比荷花厚道一些，这会儿见他着实局促不安，忍不住笑道：“好了，我也不逗你了，你是个什么心思，这大半年我们也都看眼里。只不过，苗儿不是我身边丫头，就算我有心成全你，也得夫人点头才是，至于怎么能让夫人点头，就要看你本事了。”

    “爷可真是，本来还想多听他说几句心里话，爷这么就给捅破了。”荷花说罢领着苗儿从屏风后转出去，笑着坐到齐锦棠身边，冲下头钱庆荣道，“既然你一片诚心来给我磕头拜年，我可不能拿大不出来，如今马上要过年了，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可要抓紧时机才是。”

    “小给夫人磕头，小……”钱庆荣一看见苗儿，脑子就加打结了，结结巴巴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苗儿见状跺脚道：“你这人……说个话都说不利索！”

    荷花笑得伏炕桌上，看着下头钱庆荣和苗儿都是个大红脸，好不容易止住笑意说：“行了，我也不逗你了，你和苗儿事我心里都有数，这大半年看着你人品行径，我也还算是放心吧苗儿交给你，别什么我也不图你，只要你一句话，今后必须对苗儿好，不然就算爷和我不清溪镇了，我也会回来跟你算账。”

    钱庆荣被苗儿身后掐了一把，这才一个激灵地回过神儿来，扑通跪下道：“爷，奶奶，小世上无亲无故，承蒙爷不嫌弃才得了这么个好差事，如今爷任期要到了，小没什么别念想，只想以后都跟着爷，不管是做家丁还是护院，小不敢说有什么本事，可也知道忠心两个字。”

    “呦，这不是挺会说话。”荷花笑看向苗儿，只以为是苗儿私下教，不成想苗儿却也是满脸惊讶和感动，似乎也是头一回听见这些话。

    “你能有这样心很好，想要跟着我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你自个儿得想清楚了，我卸任辞官后，就是平头百姓了，你若跟着我，可不如如今做个捕头威风有权。”齐锦棠正色道。

    “小不是不识好歹人，也知道能有现地位都仰仗爷提携，而、而且……而且苗儿也说她离不开奶奶……所以小愿意一直跟着爷和奶奶。”钱庆荣人虽然老实却不笨，就算是从戏文里也听到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话，自己如今是齐锦棠提拔上来，等到明年换了县太爷，是什么光景都还不知道呢，左右自己孤身一人，倒不如夫妻俩都跟着齐锦棠。

    齐锦棠见他主意已定，就也不再多说，笑着点头道：“我一直都喜欢你这样踏实肯干人，既然你有这样心思，又都想清楚了，那我自然高兴。”

    得了齐锦棠许诺，钱庆荣十分高兴，随即又扭头去看荷花。

    荷花笑着指指一旁担心苗儿说：“女大不中留，心都跟着你跑了，我还能留得下什么！赶明个儿寻个好日子，着人上门来提亲就是了。”

    年后，齐锦棠带着荷花去了一趟徽州府，看了周大人口中所说田地和屋子。

    因着还是冬天，所以马车行进山里，入目一片都是荒凉之色。

    马车沿着还算平整山路一直驶进一个木质大门，下车后就见，眼前差不多有齐家村晒谷场那么大一片空地，左右两边各四排半旧瓦房，看起来倒是结实耐用，怕是荒废了有些日子，所以看起来有些狼狈。

    看门老汉指着后面介绍道：“从这里一路过去，绕过这片儿果林才是主人正房，三进五开间儿，都是上好材料，自家找人盖房子，只不过好几年没人来住，全都白放这里糟蹋着，不过只要整饬整饬就好了，住起来绝对没问题。”

    齐锦棠跟荷花跟他后面，到后面去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后山缓坡空地，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都看出彼此都很是满意，荷花都已经开始心里规划应该如何收拾。

    既然都看中了这地方，齐锦棠就也没再端着，直接交了定银，说好到徽州府府衙签订契约过户。

    等这边都尘埃落定，齐锦棠先把荷花和团团送上船背上回家，然后自个儿才领着马超和随从回了清溪镇。

    荷花下船后又走了许久旱路才算是到了城里，打发人回齐家村送信儿，自己直接熟门熟路地摸回自家铺子。

    到家时候正赶晚饭饭口上，前面人多，荷花直接叫人把马车停了后门处，嘱咐乳母包好团团，着小真去拍门。

    出来应门是枝儿，一身儿家常衣裳，腰间系着围裙，手里还拎着剥了一半葱，边开门边问：“谁啊？这时候……”话音未落就看见荷花笑盈盈脸。

    “啊！”枝儿把手里葱丢得不知去向，扭头就朝院子里头喊：“二哥，二嫂，你们出来，出来看是谁回来了。”

    祝永鑫脚步，抢先出门，见到是荷花登时就顿住了脚步，方氏扎着两只沾满面粉手出来，一看到荷花脚下差点儿绊了个跟头。

    荷花一下子扑进方氏怀里，哽咽着叫了声：“娘……”

    母女二人还不等开口叙旧，被乳母抱怀里团团就先脆生生地叫了声：“娘！”顿时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方氏刚酝酿起来伤感情绪也不知所踪了，赶紧放开荷花道：“你看，好好衣裳，沾了一身儿面粉。”

    “不碍事。”荷花胡乱拍打了几下，伸手从乳母处接过儿子。

    苗儿领着几个丫头下人过来磕头：“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都起来吧，咱家不作兴这个。”方氏赶紧招呼众人起身儿，胡乱围裙上擦了擦手，拉着荷花进屋叙旧，然后又抱着团团爱不释手，一个劲儿地教团团叫姥爷、老娘。

    “你这还没回齐家就先回来不好吧？”方氏听说荷花这才是刚到，连婆家都没回呢，忍不住担心地说。

    “我已经打发人回去送信儿了，今个儿天色晚了，我还带着团团，城里歇一日是正常，难不成有自家这里，还非要去住客栈不成？娘就别操心了。”

    次日上午带着孩子回了齐家，齐老爷看见长孙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喜欢才好，当下就找人选了个好日子，带着团团祭拜了祖宗祠堂，把团团大名正式写进了族谱中。

    齐母如今倒是好说话得紧，把团团抱到自己身边看着，对荷花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回家陪陪你爹娘，下次天南海北，还指不定又去哪儿了！”

    团团许是小时候跟过齐氏缘故，虽然那会儿还不记事，但身体和气息上许还是熟悉，所以也没费什么劲儿就跟着齐母一起住了。

    茉莉得了荷花回来消息，第二天就带着蒋世彦和孩子一道过来了，进门就拉着荷花进屋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蒋世彦好脾气地看着两个孩子玩儿，时不时地吩咐人给屋里姐俩儿端茶送水。

    荷花把自己这两年情形都说了个遍，唯独把早产和难产事儿瞒了下来，都已经过去了，人现也安然无恙，没必要什么都说出来让家里心疼，于是便问茉莉：“你和姐夫现如何？”

    “还不就是那样，你姐夫考中秀才以后就越发不愿意看书，倒是对家里生意越发感兴趣起来，家里虽然也盼着他能读书做官，不过到底不如一般人家全指望着这个出头。家里生意这两年越做越大，公婆本来就有些看顾不过来了，何况也不能管一辈子不是，总得找个人接替儿，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茉莉嘴皮子飞地说，“所以这样倒也正好，家里不再逼着他背书，他自个儿也对做生意感兴趣，如今跟着我公爹铺子里学呢！”

    “这样也好，蒋家虽说家私殷实，却到底还是商贾出身，官场上也没个关系背景。”荷花点头道，“我如今是越发看明白了，怕也只有建羽哥那样人才能踏踏实实地走仕途混官场，咱们这样人家，进去了都不够给人塞牙缝。”

    “怎么，可是锦棠公事上不顺利？”茉莉有些担心地问。

    “没，只不过，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见多了，这三年时间，若是没有贵人相助，我们怕是要过得艰难，所以我俩都商议好了，等他任期满了，就辞官不做了。”这件事早就商议好了，所以荷花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就对茉莉说了出来。

    “辞官？”茉莉一听就惊得不行，“那你们俩以后打算做什么？难不成要回家来种地？”

    “你嚷嚷什么啊！”荷花伸手捂住茉莉嘴，白了她一眼道，“我们徽州府那边已经选好了一处地方，等他辞官之后，就去那边开书院。”

    “这倒也是不失为一个好差事。”茉莉寻思了片刻，“倒也适合你两性子。”

    见得了家里人支持，荷花心里越发安定了下来，晌午吃饭时候又同祝永鑫和方氏说了这事。

    祝永鑫和方氏对荷花素来都是放心，也没多说什么，方氏只道：“你们自个儿想清楚就好，当官看着风光，但是想来也难得很，当初齐家出那事儿，也着实吓人，你们去了南边儿以后，我这心里也总是揪着，如今打算辞官开书院，倒让我觉得安心不少。爹娘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要安安稳稳过日子就是好！”

    家里刚安稳住了几日，团团就开始发烧咳嗽，他从小南方出生长大，从来没经过北边儿冬天，屋里生了火格外干燥，热度退下去了但是咳嗽却一直都不好。

    看着儿子咳得小脸儿通红、泪花点点模样，荷花心疼得不行，只得张罗着收拾行李回南边去。

    徽州府比清溪县要靠西北一些，气候很是不错，冬天算不得太冷，湿度适中，回到这边之后，团团咳嗽就不治而愈了。

    当初留下下人已经把主人院收拾妥当，回来了就直接住下了，荷花前后转了两天，便开始指挥下人拾掇，前院挖了个大池塘，岸边砌上石坡，四周铺上鹅卵石小路，让人挖了些河泥洗净铺塘底，又买了些藕种埋下去，后从不远处山溪引了条小渠过来，将池塘灌满了水。

    前院和后院之间本来就已经是一片果林，桃子、梨子、李子、樱桃都有，都是长了好几年，已经开始结果树了，荷花就也没去动它，只后面院子里挪种了一些玉兰、海棠、石榴和梅花，后院两侧都搭起架子，挪种了一些紫藤和葡萄，院子里就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雇了几个人后山缓坡上开了几块菜地，家常菜都各种了些下去，荷花有几年没自己收拾过菜地了，偶尔就也忍不住跟着一起下地干活儿，雇来人见这家奶奶竟然还懂得种菜，不由得也佩服得紧。

    等齐锦棠从京城述职辞官回到徽州府时候，骑马进山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进门就是一片水塘，残荷已经被清理出去了，但是水质清澈，能看到水下游来游去锦鲤，两边瓦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对面果林，许多树枝头都沉甸甸地缀满了果子。

    林中辟出一条小径，用树墩一路铺将过去，沿着小径走到后面正房，窗下两排花盆里菊花开得正艳，后院儿葡萄还不算粗壮，却还是挂了几串小粒果实……

    荷花穿着竖领对襟儿妆花小袄，下身儿一条满绣长裙，长发服帖地挽起，简单地用两个插梳固定脑后，笑意盈盈地站门口迎他。

    齐锦棠迈步上前，团团从荷花身后钻出来，大声喊道：“爹！”

    他弯腰抱起儿子，伸手将荷花揽入怀中，看着收拾得妥帖舒服院子，一路风尘辛苦全化作满腔暖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