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所预料的,和慕轻含互相交换了秘密后我们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虽然从表面上我们还是以前的模样,用各自的方式编织着各自的生活,可当我们对视或者交谈时,言语中那种稀薄的亲近感仍旧让我觉得很舒服,仿佛分别多年的青梅竹马,就算一时尚有些陌生,都不会掩盖掉对对方的了解和信任。
说心里话,我一直都在幻想着如今的生活,有一个简单的人陪我度过简单的日常,可以帮我给无休止的噩梦画上句号,又可以在清晨送给我一份小小的期待,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能占据对方的一部分。或许有的人会说这有点像互相利用的关系,无法否认,但仔细想想,什么时候我们孤单到不去利用任何事物,又不被任何事物所利用?明白这个道理还对亏了慕轻含蛮不讲理地冲进了我的世界,所以我更喜欢把我们之间定义成心照不宣的陌生人,若即若离,却又相伴前进着。
只可惜,我没能享受太长时间的平静。当他抢过客人手中的报纸,当他摔碎了送去的饮品,当他的表情从勉强的微笑变成了呆滞,我才意识到在我们关系紧密起来后,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他是为什么决定来“岛屿”上班的。
听着他木然地和我说了声请假离开,看着他木然地从空气的夹缝中艰难前行,我很想跑过去拽住他的袖口,用自己身上的温度驱赶聚集过来的冰冷,但我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和客人赔礼道歉后,捡起被他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报纸。几年来我从来没有通过任何方式关注过外界的大小琐事,今天我破例了,迎接我的却是一张恐怖的图片,哪怕真实的色彩是灰白相间。也清除不掉弥漫开来的浓浓血腥。
楚夕沫,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却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不久前,她和他都是“岛屿”的常客,在我眼中她就是纯洁、可爱、开朗的象征,总是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总是用明媚的笑容照耀着她,会因为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暗暗吃醋,又会因为一些平常的事情而戴上幸福的面具。可现在,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对我来说只是抹消掉脑海中的某些片段,对他来说,恐怕意味着不得不忍痛割去很长的一段旅程。没有人会愿意在自己回头时看到一片深渊,他一定也是如此。
简单安排了一下店里的工作,照着他个人简历上的住址匆匆走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有如此慌乱的情绪,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他们之间必须经过的一个点,见证了所有的悲伤和快乐。在距他家不远的时候,我看见了他远去的背影。没有选择叫住他不停迈开的脚步,而是跟在他身后用同样的步伐前进着,我从未以这个角度仔细观察过一个人,这一次却看到了不愿看到的画面。他完全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细线牵扯着向可以祭奠的地方走去,我不害怕他的这幅模样,每个人都有可能遭受到同样的打击。我害怕的是连接着他身躯的细线如果断裂,结果会是支离破碎,还是永远的沉寂。
许久。他在那块礁石上坐了下来,这或许是我来到夕城后唯一一次没有心情去观赏四周的景物,大海、天空、沙滩、礁石,都被他散发出来的气息渲染成了深灰色,就和以前看过的一张图画一样,只是那张画中记载的,是彼端的世界。
稍作犹豫后,我率先开口和他说话,意料之外的是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甚至直接将我看成是一股可有可无的空气,无法埋怨,无法愤怒,现在的我根本没有站在属于他的轨道上的资格,连成为一个旁观者都显得十分渺小。
在我的坚持下他终于开口了,却把我当成是来嘲讽的,这也难怪,此情此景和数日前的那个夜晚十分相似,仅仅是我们的角色颠倒了一下。我没有拐弯抹角地说一些不相关的话,安慰这种人性化的言行我从来就没有学会过,也可以说比起安慰别人我更喜欢让别人来安慰我,只是没想到从我口中说出的“楚夕沫”三个字彻底释放了他的癫狂,每一句话都在彰显着厚重的悲伤和后悔,尽管他从不承认自己此时的脆弱,也不愿空空快快呼喊出来,但我仍旧可以感受到他那颗快要爆炸的小心脏,深红中密布了锋利的冰渣。
艰难地维持着谈话,这种疲惫感还是头一次在我的身体中扩散,可我必须忍受,或许这是我唯一一个可以回报他的机会,如果错过,我肯定会拥抱遗憾,并且将永远印刻在我的未来中。
“我想知道你计划怎么做”,这是我最想了解的问题,终于找机会说了出来,在我的脑海中始终有个声音在说着他可能轻生,出于自私的心里,并不愿意看到难得出现在身边的亲密之人就这样凋零。他的回答和普通人一样,“不知道”,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显得很深奥的一个词汇,代表着悲伤,代表着迷茫,也代表着逃避。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说出一些有价值的道理,可当我们亲身面对时,又会把说给别人的话语当作是无稽之谈。就像我给他提的三个建议,以及临走前那段有关选择和因果的话,他是否听进去了我不清楚,也米有留意他最后的表情,不是不想等到他做出决定,而是因为冥冥中我开始用这段话语讽刺自己。给因果一个等价的回报,说出来之后我才开始思考自己从哪里来的这个资格,对他来说相遇是因分别是果,对我来说却是分别是因相遇是果,我在期待着,他能用我应该明白的道理做出我没有做到的事情,同时我也在祈祷着,但愿这个低俗的实验没有太大的风险。
坐在很久没碰过的电脑前,刚才和他说了那么多都是建立在我们有一定相似的基础上,唯一弄明白的只是他痛苦的原因,至于为什么会造成痛苦就不得而知了。网上对楚夕沫的介绍十分详细,十六岁签约成为歌手,并很快在网络上走红。被不少人称为“可以唱出天籁的歌者”,十九岁神秘失踪,让许多的期待一一落空,时隔三年,她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却是以死亡的姿态,她的签约公司称,是因为她承受不起违约而带来的巨额债务才选择了自杀。对于这个解释我没有半分的相信,先不说她大红大紫那几年攒下的钱,单凭和慕轻含的关系。一个电话就能轻松解决这件事。况且,如果是这么荒谬的理由,慕轻含也不会颓废到那种地步。
点开楚夕沫生前演唱的一首歌,正如人们对她的评价,轻柔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杂质,深深的情感镶嵌在每一句歌词中,她在用自己的灵魂歌唱,也唱出了震撼人心的效果:
“风吹散了回忆
雨带来了忘记
远方的我依旧等候
异国的你是否曾想起
梦里与你相拥
醒来独自哭泣
这边的思念不停蔓延
那边的爱恋却已藏匿
不想放开你的右手
只好承认世界的迷离
不想放开你的左手
只好面对汹涌的孤寂
不想不想
似乎还是借月歌啼
不想不想
最后你能来送我安息”
早晨醒来时脑袋十分沉重,回想昨夜听着楚夕沫的歌渐渐入睡。就好像找到了未能经历的高中生活,结束一天的学业后,在喜欢的隐约中找寻放松的契机,只可惜现实不允许我任性地选择。回过神还是要面对未知的一天。
慕轻含并没有来“岛屿”上班,虽说实在预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失落,可能代表着他仍旧没有做出合适的决定。也可能代表着他有些讨厌我这个多嘴的朋友。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患得患失的感觉,隐约间觉得从今以后我和他会变成陌路,天各一方间逐渐将彼此遗忘。借同事的一句话来形容现在的自己:你今天怎么和身居在皇宫中嫔妃一样,笑容只是为了得到恩宠,实际上早已被摧残的没有了灵魂。我无法反驳这句略带夸张的话,除了没有深深的心机外,的确和那些有苦自知的王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关店的时候,等所有员工都离开后我关掉了所有的灯,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忽然间对黑暗的渴望让我有些害怕,以前是迫于无奈必须承受压抑的黑暗,慕轻含出现后我的黑暗就变得有了些梦幻,而现在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变了味道的黑暗,不讨厌却也无法喜欢。
“你好像非常喜欢这样的环境啊。”
慕轻含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想起,将我营造出来的安静空间震的掀起了许多波澜,漆黑...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