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祭司,是穆恩身边的人。
席林拜访华莱士,和华莱士达成了协议之后,穆恩就派了这名白衣祭司,作为中间联络人。
“没什么。我跟温格大人聊聊天。”约瑟夫淡淡的道。
那白衣祭司和温格互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约瑟夫大人,不会是另外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岂敢?”约瑟夫摇头道,“这是席林先生和华莱士大人定下的事儿,我约瑟夫,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不过,我想问问。你们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白衣祭司道。“只要约瑟夫大人您的车队进了城门,后面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不管也不行啊。”约瑟夫叹了口气,“若是平常,我让温格先生从我手里逃了,也就逃了。可是今天。这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说席林大人选什么时间不好,非得要在后军出征仪式的场合下……”
他一脸苦相,说道:“慕尼城那么多民众,还有那么多贵族,都在看着。万一大家以为这是我约瑟夫故意放走温格先生。那我岂不是跳进希莱河都洗不清了?我一个小小的郡主教,可没这么大胆子!”
你胆子还小吗?
白衣祭司在心头腹诽。他听说过这约瑟夫郡主教的事迹。听说,不久之前,他还是美丁城教堂的一个小神甫。原本要为发生在美丁城的一起教廷和世俗的冲突,以及郡主教遇袭身死的案件背黑锅,但到最后,居然让他走通了华莱士大主教的门路,摇身一变,成了大主教身前的红人。
而在晋升郡主教之后,这家伙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红叶骑士团手里,接过了温格的案子,亲自带人抓捕温格,查抄了落霞城城主府,把温格多年积蓄,全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同时穷追猛打,弄得西区主教萨基,都是灰头土脸。
其后,这家伙几乎把勃隆郡教廷,全都清洗了一遍。那些依附前任郡主教的神甫教士们,要么被他流放到边远地区,要么干脆赶走。从郡属的各大教堂到下级裁判所,全都换上了他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听说,不久之前,这家伙在城外的蓝宝石酒店遭遇萨基的袭击和逼迫,要他交出温格。而最后事情的结局,却是萨基身死,这家伙安然无恙。
有传说称,这约瑟夫同前端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让人谈之色变的匪军,私下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萨基的死,是一个阴谋。这样的说法,虽然没有实据证实,但在这位白衣祭司看来,也未尝全是捕风捉影。
这样一个敢跟兰里斯家族为敌,敢向西区主教下手的家伙,居然说他自己胆子小?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不过,白衣祭司也能理解约瑟夫的心情。这家伙之所以能在华莱士面前迅速蹿红,就是因为当初华莱士手下,包括几位区主教在内,几乎一面倒的向兰里斯家族靠拢。而这,却是身为行省大主教的华莱士所不愿意看到的。
华莱士的路线,是保持中立。圣索兰教廷的尴尬处境,让他并不愿意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做出选择。
因此,他必须扶植一个榜样。这走投无路的约瑟夫,就成了他的最好选择。
可局势发展到今天,阿道夫大公深陷重围,眼看就是兵败身死的下场。帝国皇室也是自身难保,岌岌可危。再加上席林在慕尼城兴风作浪,眼前,眼看就是一场震动帝国的大变。即便是他华莱士。这根钢丝,也走不下去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华莱士一旦下定决心,上了兰里斯家族的船,第一个丢出来背黑锅的人会是谁。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今天交出了温格。这约瑟夫的路,也就基本到头了。就算华莱士看在他鞍前马后效忠的情分上,保住他一时,也保不住他一世。
对此,约瑟夫怎么甘心?
现在,坐在囚车里的是温格,日后,说不定就倒转过来,轮到他约瑟夫了!温格脱身之后。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白衣祭司心里想着。看约瑟夫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死人。不过,现在还需要这家伙配合,表面上的笑容,还是要保持的。
“约瑟夫大人,这您不用担心,”白衣祭司道。“现在,穆恩大人已经领队进了城。一会儿。您的车队进城,会遭遇一点小意外。您知道,现在世道不怎么太平。多多少少有些不长眼的盗匪妄图浑水摸鱼。到时候,盗匪袭击车队混乱,您自然也就顾不上温格先生了。他逃去哪儿可与您无关。”
约瑟夫冷冷的看着白衣祭司。看得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话说得简单。可白衣祭司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计划要多拙劣有多拙劣。只要是长脑子的人。都能从中看出问题来。
且不说慕尼城防御严密,近百年来,从来没有哪个盗匪团敢打慕尼城的主意。就单说今日后军出征,数万民众聚集在广场上,又是在联军大门前。哪支盗匪团会坏了脑子,跑到这里来闹事?
可白衣祭司同时也知道,这种拙劣,就是席林大人要的效果。
旁边人越看得明白,才越显出兰里斯家族的强横我们不走上前台,不介入纷争,也不破坏规矩。但我们就能用这种方式,达成我们的目的,还能让你捏着鼻子认命,打不出喷嚏来!
良久,约瑟夫才缓缓点了点头,一脸无奈的道:“好吧。”
见约瑟夫转过身,挥手让车队继续前行。白衣祭司和温格,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只不过。两人都没有看见,约瑟夫和车队中,那十几名黑衣教士和护卫成员彼此相顾时,眼中闪过的一丝戏谑。
车队前行,穿过卫兵把守的高大城门,喧嚣声,就如同海潮一般,越来越大!
………………
“果然是温格!”
当看见这支押着囚车的教廷车队时,赫拉酒店露台上的贵族们,都是一片哗然。心头那隐约的猜测,已经越来越明朗。
大家原本就知道,兰里斯人这次,是准备带走温格的。而且,穆恩的东征军和押送温格的车队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出现,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巧合。一些想象力丰富的,甚至已经能猜出后面的剧情了。
卡津斯伯爵怒问道:“席林,你想干什么?”
席林转过头来,一脸无辜的道,“卡津斯先生,你这句话没问错人吗?什么叫我想干什么?我想干的事情多了,你问的是哪一件?”
说着,他脸上闪过一丝戏谑:“不过我想,无论哪一件,你都不会高兴。”
“我问的是温格!”卡津斯伯爵怒道,“温格头恶魔,袭杀过路商队,犯下滔天血案。光是已经知道的人命,就多达数百条!这样的罪行,无论是站在什么立场上,都绝对不能饶恕,你难道,要让温格逃脱罪罚?”
“温格?”席林扭头看了正走进城门的教廷车队一眼,笑道,“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兰里斯家族,一向奉公守法,仁慈公正。这次我来慕尼城,除了解决一点小纠纷之外,更多的时间,就是游山玩水。无论温格子爵犯下了什么罪行,都是你们卢利安的事情。难道,你们没本事惩治他么?”
卡津斯和身旁的贵族们,都把牙咬得嘎嘣直响。
温格是卢利安贵族中的败类,若是按照卢利安律法,他的结局,就是被送上绞架。落霞城血案震惊帝国,人尽皆知。不光是卢利安,帝国的每一个行省,每一个民众,都在等着温格伏法的一天。
尤其是那些受害者的亲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若是这样一个罪犯,被兰里斯人用某种方式堂而皇之的带走,那这不仅是卢利安的耻辱,还是圣索兰帝国的耻辱。
他们转头看向华莱士大主教。
而面对他们的目光,华莱士沉默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几位圣女殿女使,在旁边侍从的低声讲解中,显然也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看向席林的目光,愈加欣赏而好奇。
圣女殿和黄金龙家族的关系,虽然因为斯嘉丽郡主的事情,而暂时耽搁。但在圣女殿内,不少人都是倾向于和黄金龙家族交好的。
这次,兰里斯家族派席林大张旗鼓的南下卢利安,其目的,就是为了挽回颜面,继续推动家族和圣女殿的关系改善。因此,如果把这露台比作一个舞台的话,那么,席林是主演,三位女使,就是最主要的贵宾。
世俗之事,谁对谁错,对这三位女使来说,并不重要。那温格是谁,犯下了什么罪,是天使也好,恶魔也罢,跟她们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们眼中,重要的是结果!而照眼前的局面看来,这位咄咄逼人的席林先生,将会为她们呈现一场最精彩的演出。
他究竟能不能利用这个名叫温格的罪犯,把缩在军营里的那位艾弗里副统领,给逼出来呢?
“席林这一招,太致命了!”皇家史官阿尔文,一边想着,一边奋笔疾书。
这场风暴的每一个变化,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表情,全都被他看在眼里。他知道,随着席林拉出了温格,这场冲突,已经到了最激烈最尖锐的时候。接下来的剧情,已呼之欲出。
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耻辱。
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温格被兰里斯人用这样一种可笑的方式带走。如果艾弗里继续缩在军营中不出现,那么,不用兰里斯人对付他,愤怒的民众,就能让他身败名裂。
说话间,教廷的车队,已经驶入了慕尼城南门。
围观的民众们,发现了关在囚车里的温格。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播,越来越多的民众,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温格身上。
“恶魔!”一个发了疯一般挤到人群最前面的女人,将篮子里的鸡蛋砸在了囚车上,“还我儿子的命!”
认识这个女人的街坊都知道,她在商队中当马夫的小儿子,正是死于途经落霞城的劫案中。这个女人每天都在等着盼着,盼有一天,能看见温格被送上绞架。
刚才,温格的囚车一过城门,就有人通知了她。眼见杀子仇人就在眼前,痛不欲生的女人哪里还能保持理智!
随着这一声怒骂,无数的臭鸡蛋烂番茄,全都飞了出来。
人们一边高喊着“吊死他”,一边向囚车投掷鸡蛋疏菜乃至石块。那些在温格劫案中失去了亲人的人们,更是发了疯一般。如果不是警士和卫兵们拼命稳住阵脚,只怕车队早就被愤怒的人潮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