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名为‘幻烟’,比起三支,实在难称独当一面之武学术法,所以也难以自成派系。而且,幻烟可不认什么主人敌人,一旦用出,凡有呼吸者,皆幸免不得,而且气性弥散之广比之寻常光影、乐音、蛊虫可达之距毫不稍逊,我当时就与风庆恺说,此为‘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同归于尽’,若非别无他法,万勿使用,否则——便只能等别处战事了结,再派人过去接应解救了。这却也是碰运气——若是敌人的援手先到,那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那幻烟是有解药了?”
“不算是有解药,不过此物致幻却不致命,时辰久了会自行消退。若以银丹草这类辛凉之物做成嗅雾,给中了幻烟之人吸入,便可提早使其清醒,寻常——中幻半个时辰之后,用嗅雾便能救返了,否则,少说也要陷于幻境三四个时辰后方能渐退。我昨夜叫贺撄带着嗅雾去,将我们自己人悄悄地都救起来先折返岳州,至于青龙教的人,毕竟黑竹有约束在先,不能便下杀手,就由得他们躺到天亮了。”
“那就是说——其实你这一日之间,放过了单疾泉两次!”
“单疾泉有没有中了幻烟,昨夜混乱,贺撄他们也没时间一一去细查,不过看他今天近午方来,我想确实也是着了道。”沈凤鸣说着一笑,“我知道你还是对他耿耿于怀,不过你想,他其实也帮过我不止一次——上一次不也是他及时通知了韩姑娘赶到金牌之墙,我才能活得到现在?足见他原本——也并非视我如仇。”
秋葵听到此节,方稍许被说服,颓然哼道:“随你。反正他要杀的人也不是我。”却又陡然想起:“对了,我还想问你——上次是有韩姑娘——这次呢?这次你身上的毒到底怎么回事?若说是纯阴之血隔这两月还能起作用,那我理应探不到你身上还有毒性了才对,可那剧毒明明还留在你周身血脉,你怎么却又……却又一点事都没有?”
“这个,我也不大确定,可能……是‘它’也听见我应承你不能死,所以……就不让我死了。”沈凤鸣笑。
“‘它’?哪个‘它’?”秋葵不解。
“自是‘圣血’了。”
“‘圣血’?”秋葵面上露出三分茫然,七分不屑,“你那身娇贵血气若有用,上次还至于弄到那么九死一生?非但没有用,而且——那时韩姑娘给你解毒,它还百般阻挠,不肯就范,差一点就……就救不回来了。”
“也或许就是因为……原本是不可能救回来的。”沈凤鸣表情忽有些怅怅,“所以……它才更记得……”
“……什么意思?”秋葵越发有点听不懂。
“我娘曾与我说,‘圣血’是有记忆的。”沈凤鸣抬头看她,“也许它记得……我曾中过这一样的剧毒,也记得这剧毒——杀不死我。”
秋葵愣愣地看着他。若不是他说了“我娘曾与我说”这六个字,她差一点要以为他又在信口胡说拿她开心。那个他只说了一次就绝口不肯再提的母亲,那个被人称作“魔女”的云梦前人——他忽在此时讲起,她终还是明白其中的分量——明白这不是一句玩笑。
“那……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圣血’能‘记得’,所以……同一种毒,第二次在你身上,就没用了?”她好不容易领会过来。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我也只是猜的。”沈凤鸣道,“想了许久,也没别的解释。”
“你娘她……没跟你讲清楚吗?”
“她……可能以为将来还有很久,能与我慢慢讲解。”
纵然沈凤鸣面色如常,秋葵还是觉到了他言语里的一丝黯然。她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去取些水给你。”沈凤鸣扯开话题,“我看——也不是太早了,喝完了水,不若我们还是先回城——你要是走不动,我背你。”
“不用你背。”秋葵原是尴尬,闻言忙起身退开两步,“我能走。”
沈凤鸣没说话,转身去潭边取水去了。
回来的时候,秋葵已见他又变了往日里嘻笑的表情。末了,他亦不予她反抗的余地,强拉她过来,定要背她上路。
秋葵自不是真的抗拒不得——可今时却不知为何生不出了往日宁死不从的气概,用不出了往日宁死不从的手段,偏是争不过了他,不情不愿却还是无计地伏到他肩上,叫他负起。
恍惚间不敢信——自己到底是从几时起——对此已不厌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