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想了想,老实道:“姓江。”
阿苏娜睡了一天一夜,终于睡饱,也退了烧。江离始终守在床边,见人醒来,忙凑过去摸了摸她的耳垂:“阿苏娜。”
阿苏娜睁着眼,还有些迷糊,只隐约记得自己终于带着离离到了归雁城,可走了多几步,忽然眼前一黑晕倒,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闭了闭眼,撑臂从床上坐起来,江离蹬掉楚衡刚送的漂亮的小鞋子,爬上床跪坐在阿苏娜的边上:“你还头疼吗?”
小小的孩子话音才落,恰这时,房门被人推开,楚衡提着食盒进屋,上头还搁着一碗滚烫的汤药。
“醒了?”楚衡放下食盒,又随手喂了江离一颗糖丸,“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会儿把药喝了。”
阿苏娜看见楚衡,又惊又喜,想起临走前江羌几次托付,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郎君,”她忍不住捂住脸哭,“阿姐走了……阿姐走了……”
她哭的伤心,甚至没意识到,楚衡的脸上并无太多神情,只是伸手把江离抱下床,送到房间外。
再回屋时,阿苏娜已经止住了眼泪。
“阿苏娜,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楚衡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他并不相信阿苏娜带着江离出现在归雁城仅仅只是意外。他虽然不了解江羌,但几次相处中,也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必须做什么的女人。
那样的女人会早早对自己的一切做好规划。
“阿姐是屠支国人。”
听到阿苏娜的话,楚衡脑海中飞速转过别云山庄书房里那些,被他翻了一遍的书。
屠支国曾依附大延,靠着皇室与大延的联系,向来互通往来。但约莫是在二十年前,屠支国遭到大钺氏的屠戮,皇室血脉凋零,早已名存实亡。
“屠支国名存实亡后,百姓或为奴隶,或已死去。阿姐当时年少,已经记不得自己原来姓什么叫什么,只记得那一场屠戮过后,她发了次高烧,醒来时就被老阿爹捡到,带回了大延。”
楚衡打开食盒,从里头端出一碗粥,送到阿苏娜的面前。
阿苏娜眼睛泛着水光,接过清粥,哽咽道:“听阿姐说,老阿爹原本只是个商人,做着关外到燕都的毛皮生意。后来在一次行商的途中伤了腿,生意做不下了,就拿着积蓄在西市开了酒肆。阿姐从那以后,就成了酒肆的老板娘。”
阿苏娜的话说到这里,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捧着粥的手一直在抖。
“我一直以为老阿爹是个好人,他捡到阿姐,抚养阿姐。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恶魔,他不断地拿阿姐换取各种消息,然后在拿那些消息交给一个胡人!”
“那个胡人叫赫连浑,是大钺氏呼伦王之子。你们的老阿爹,应该从一开始,就是大钺氏的人。”
看着阿苏娜睁大的眼睛,楚衡叹了口气,“你们,没有想过摆脱他吗?”
“想过。”阿苏娜苦笑,“怎么可能没想过。当有一回,老阿爹喝多了,当着我的面强.暴阿姐后,我就想拉着阿姐逃走。可那时候,阿姐刚刚生下了生父不详的离离,老阿爹拿离离当要挟,阿姐走不了。”
她顿了顿:“阿姐走不了,我也不能抛下她一个人走。起码有我在,离离还有人能看顾着。”
粥进了眼泪,眼看着是不能吃了。楚衡只好又从食盒里拿出几个馒头:“先吃了再说。”
阿苏娜抓着馒头,哭得更厉害。雪白的胖馒头被硬生生抓出指痕来。
“我在路上听说了,说大延皇帝死了,死在一个胡女的身上。楚郎君,你信我,阿姐没想害死那个皇帝的!阿姐她说过,那个皇帝虽然不是什么好皇帝,可对她还是不错的,她没打算害死他……”
“那你为什么会带着离离从燕都逃出来?”
楚衡的话,将阿苏娜问地说不出话来。
她愣愣地坐在床上,手里仍旧抓着馒头,却仿佛是抓着一块石头,重得抬不起手。
“因为,阿姐说他们疯了,不能让离离被卷进这些事里。阿姐说,郎君是好人,郎君一定能护住离离。”
楚衡沉默。
阿苏娜咬住馒头,一把撕开衣领,露出大半的肩头。
楚衡一眼就看到了她肩上的刀伤:“我知道你这一路过来不容易。”阿苏娜刚被抬进庆王府的时候,他就找来府中的老嬷嬷帮忙给她换了身衣裳。当时就已经从老嬷嬷口中得知,阿苏娜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可以看得出,这一路从燕都到归雁城,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苦难。
阿苏娜是胡人,并不觉得露个肩头给男人看有什么不妥,嘴里的馒头掉到床上,她抓着领子哭得难受。
“不是阿姐害死大延皇帝的,不是她……”
“阿苏娜,”楚衡沉声道,“你愿不愿意把这些年,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庆王?”
阿苏娜抬头。
楚衡点点头:“在这里,只有庆王能护住你和离离。所以,不管是赫连浑和你们老阿爹的计划,还是你阿姐曾经和大延皇帝说过的话,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庆王。”
他深呼吸:“这很重要。不止能救离离,甚至还可能,能救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