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衡回到别云山庄,终于在风尘仆仆后踏踏实实睡上一觉的时候,赵笃清的亲卫裹着一身风沙,扑通跪倒在庆王的面前。
“出关后不久,世子根据犯人行踪,入了梭尼城,意外遇到沙暴,而后人马走散,世子与其他人不知所踪?”
那亲卫单膝跪地,不敢抬头:“是……是的……弟兄们不敢蹉跎,已经在关外寻找世子的踪影……”
庆王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亲卫,双目锐利如鹰。
赵笃清近身的几个亲卫,他都记得脸孔。面前这个人,的确是世子亲卫没错,但……
“成檀,”庆王突然开口,跪在地上的亲卫情不自禁打了个颤,“此子背主,当诛。”
几乎是在话音落在的刹那,龙泉剑出,那亲卫甚至来不及叫屈,背后一瞬间升起寒意,骤然间天地只余那双冰冷锐利的眸子。
而后,被一剑割喉的尸体轰然倒地。
“他是世子亲卫中的斥候,斥候之责在于侦查。关外日前水草充沛,除非往西走。”
大延边陲一代,半壁都是草原,人口稀少,偶有游牧民族与部落停留。往西则全是沙漠,人迹罕至,有几座空城,多是当年遭大钺氏屠戮后留下的鬼城。
赵笃清进的这个梭尼城,就是鬼城之一。当年是屠支国的一座边陲小城,亦是诸国商队往来频繁的一座小城。
但此地,自大钺氏屠戮后,就荒无人烟,更是时常发生沙暴,以至于大钺氏屠城后,也并未占据此地。就连游牧部落,如非必要,也绝不进城。
身为斥候,又在边陲之地待了这么多年,理当知道不入梭尼的民间说法。
赵笃清率亲兵一路追击江坨及劫狱者出关,遣斥候先行探路,却被斥候引进梭尼,若说不是与劫狱江坨之人同一路,庆王无论如何不会相信。
庆王面上虽镇定,双拳却早已紧紧握住。绷在手背上的青筋,高高拱起。
“闻生是个固执的孩子。”
陆庭漠然地擦拭完手中龙泉剑,听见庆王的声音,抬头看去。
“大钺氏敢以我儿安危威胁西山营,他日本王必直捣黄龙,杀他赫连氏片甲不留!”
那握紧的拳头砸在桌案上,“咚”的一声,震碎了手边的茶盏。
“义父,我带人去找闻生。”
“成檀……”
“如今情况紧急,元王在拉拢朝中大臣,随时可能反扑丘家,而大钺氏也虎视眈眈,谁也不知何时伸出獠牙。如今之计,唯有我带人轻骑疾奔,沿途去找闻生。”
他生于燕都,却因有一个胡人生母,勉强精通汉话和胡语,此时乔装打扮后轻骑疾奔,不仅方便沟通寻找,更能掩人耳目。
“你要带多少人?”
“五百足以。若遇见大钺氏铁骑,绕道便是。”
“如此亦可。”
庆王颔首。
五百轻骑很快就从西山营中精心挑选出来。陆庭带着人当即出关,临行前于马背上,向庆王辞行。
“天佑我儿。”他看着陆庭,低声道,“不论情况如何,记住,早日归来。”
*****
“砰”。
盛着去岁进贡香茗的茶盏,忽的摔落在地上。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皇后与高氏身上。所有略显突兀的寂静,在看清从二人捂着嘴的指缝间流出的血后,顿时被宫人凄厉的惨叫声打破。
那血,是浓黑的,透着一点点的红,顺着指缝不断地往外流。宫人们扑上去将二人扶住,却是一不留神撞了高氏一胳膊。
“噗”的一声,一口黑血喷出,喷了跟前宫人半身污血。
“快传奉御!传奉御进宫!”
太后已然反应过来,那些血虽然没有喷溅到她的身上,可哪怕只是这么看着,她也觉得那血腥味就在鼻尖。
太皇太后显然也被眼前的场景懵住了。
高氏今日进宫,特地为赵贞带了点心。之后又与太后及皇后一道,祖孙三人去向太皇太后请安。
去岁进贡的香茗口味甘甜,最适宜女子。太皇太后索性留人一道吃着茶点,品尝香茗。中途新帝与摄政王叔侄二人突然来访,这一坐便坐到了现在。
原本好端端吃着点心,喝着香茗,怎么突然就……
太皇太后下意识地看向赵殷。
叔侄二人似乎对于这突然的状况十分吃惊。
赵殷慌忙指挥宫人去请奉御,一个转身差点撞上显然已经被吓坏了的赵贞。
“皇上!”扶着皇后的宫人脸色惨白,手上全是血,“皇后娘娘快不行了……”
赵贞没吓得有些不敢上前,七窍流血的皇后即便有着一张曾经一度吸引过他的脸,如今也惨白得毫无人色。
赵殷上前将人推了一把:“陛下,快……”
赵贞终究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将皇后揽进怀中,手臂微微发抖:“皇后……”
皇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张大嘴,血水横流,口中更是不断有血涌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在谁也看不到的位置,赵殷压下了唇角的笑意。
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这毒真要追究起来,却是丘家的手笔。
他看向被吓懵的太皇太后,心底不无遗憾。
怎么就没毒死这个老太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