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快露出鱼肚白的晨曦。
吕迪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穿衣,不时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一眼。
蓝苗与他交换了一个甜腻地吻,笑道,“小心点呀,万一你叔父发现你今晚在我这儿,那可就糟了。”
吕迪踉跄了一下,迅速从窗口跳了下去。
蓝苗伏在床边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简直不能更开心。
他在床上又翻来覆去,回味了良久,终于感到困倦。小憩了会,便爬起来看望郭嵩阳去了。
有了蓝苗每天端茶送水,熬药喂饭,郭嵩阳很快就已康复了。
他并没有受伤,只是余毒未清又太过疲累,有美人在旁专心伺候,哪还有不好的道理?
这日,“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蓝苗道:“上次给你量了尺寸,衣裤鞋袜已经做好了。你的衣服都破得不剩几件了,休要出去惹人笑话。”
他身后果然跟着个裁缝,裁缝手里捧着叠衣裤靴袜。这人动作轻巧快捷,是个上佳的熟手。顷刻就将衣服替郭嵩阳穿起,扯平拉好。蓝苗又将另外两套衣服展开瞧了瞧,颇为满意,立即交割了银货。
自从深陷蛇窟,郭嵩阳的随身物品都七七八八丢得差不多,只剩下柄嵩阳铁剑。这些日子衣食住行,全是蓝苗出的钱。
蓝苗绕着郭嵩阳走了一圈,点了点头,笑道:“你身量高大,买成衣着实不易。好容易寻到尺寸相符的,料子又劣质。倒不如自己扯布让裁缝做,料子又好,裁得也合身。”
他又打开一个包裹,拿出些东西来,道:“这个钱袋,照着你惯用的样式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先将就着用吧。另外,你在哪儿也得用手巾,这三块手巾先揣兜里好了。还有……”
郭嵩阳听着蓝苗叽叽喳喳,依旧默然不语,忽然道:“你为何要救我?”
蓝苗转过身来,道:“难道我看着五毒公子弄死你?”
郭嵩阳淡淡道:“有何不可?”
蓝苗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道:“哦?听你的口气,我救你还救错了?我花了这许多钱,出了这许多力,倒是我的不是了?”
郭嵩阳道:“你哪里会有不是?只是我这种狼心狗肺之徒,哪里值得你花费心力?
无论是谁,卖力后听不见感谢也就罢了,还要听这种风凉话,心情都不会太好。何况蓝苗又不是一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
他冷笑道:“你不必担心,我虽然救了你,却绝不要你报恩的。”
这句话倒好像提醒了郭嵩阳,他霍然昂首,面无表情地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会忘记。你有什么吩咐,现在就请说吧。只要郭某力所能及,赴汤蹈火,也必定会办到。”
蓝苗好似被打了一巴掌。他涨红了脸,红唇撅起,似乎极想说话,却一时找不到有力的回击语言,忽然怒道:“若我要你死呢?”
郭嵩阳一字不发,倏然伸臂,从肩后拔出了铁剑。
他横剑当胸,冷冷道:“你救了我一命,又取走我一命,原本很公道。”
他脸孔冷酷如岩石,竟要将蓝苗的好意论两称斤地还回去。
蓝苗瞪着他,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瞪了半晌,眼圈已然红了,道:“就你高风亮节,就你施恩不望报!只有你能救别人,别人偏救不得你,救你就是要你还债!”
他吼完这句话,眼泪已流了下来。
郭嵩阳的嘴角依然紧紧地抿着。
蓝苗咬着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用力向他胸口砸去,怒喝道:“路引、文牒、银票!幸好我早就将这些东西备齐全了!快滚罢!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我跟小媳妇似的伺候你,难道是图你还债么?我早知道你是头犟驴,偏生想起你就犯病,丢了魂儿一样要去救你!”
他一边骂着,一边“呜呜”地哭了起来。擦着眼泪,像风一般冲了出去。
蓝苗冲出客栈,跑到了大街之上。
他憋着一口气,用手背擦干了眼泪,“登登登”地往前走。一口气走过了三条街道,才觉得心里畅快些。
他一抬眼,瞧见一条油光水滑的黄狗,蹲在街旁看着他。
这条狗是客栈的伙计养的,成天在厨房周围找剩菜吃。蓝苗每次炖了鱼肉,给郭嵩阳一份大的,总顺手给它一份小的。以至于他每次去厨房,这条狗就欢快地上来摇尾巴。
蓝苗对这黄狗伸出手,道:“过来!”
他的脸色沉如寒霜,好似特别想找个人来揍揍。
黄狗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蓝苗,提起了一只前脚——然后“哧溜”一声,转身蹿进了弄堂里。不仅不打算过来,还让人拍马也追不上它。
蓝苗眼睛都气圆了,怒骂道:“平时巴在我脚边,口水掉了三尺长!有事叫你,跑得比风还快!有种再别来讨肉吃,我一定排得你嗷嗷叫!”
他对着狗屁股后的烟尘大骂一通,转身看看四周,发现方圆两丈内已变得一个人都没有。不,只剩下一个人,站在他身后。
这个人就是郭嵩阳。
不知何时,郭嵩阳已追了过来,默然不语。那把厚实沉重的铁剑,依然负在他的肩上。
蓝苗装作没看见他,扭过头来,就向前走。又走过一条街,郭嵩阳还哑巴似的跟在他后面。蓝苗停,他就停,蓝苗走,他就走。
郭嵩阳这种人,下决心要做一件事,就绝不会忽然中止。
蓝苗蓦然回过身,怒道:“郭先生还跟着我做什么?你是大侠,我是毒妇,你和我走在一块儿,不怕有*份吗?”
郭嵩阳的下颏紧紧地绷着,忽然道:“这些天,都是你照顾我。”
蓝苗颇感意外,哼了一声,道:“你还算有点良心。”
郭嵩阳道:“他呢?”
他一说出这两个字,蓝苗便知道指的是谁。他冷笑道:“难道我有分|身术?”
郭嵩阳其实很想说:你难道不怕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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