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经在门口,快步过去。身后的小护士手起针落,这回可是扎得病人一片惨叫了。
小月板着脸不大理我,冷淡说道:“上班时间呢,你跑出来干什么?”
“来找你吃中饭。”
她的表情可没因此缓和多少,说道:“中午没空,等晚上罢。你的审批项目通过了没有?“
我垂了头说:“还没呢,今天下午审批会,你放心,我的九阳神功立项研究肯定要比老周的九阴白骨爪要强,他那个项目没前途的。”
小月忽然弯眉一笑道:“告诉你,项目不通过,我可不理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边答应一边我想去拉她的手,可恶对面飞来一个药品盘,有人喝道:“小月,该你查病房了。”她伸手轻巧地接了药品盘,我差点握上针头。
小月点头笑笑道:“晚上见了。”我只得悻悻而去。
骑车回单位,路上好些,阳光洒脱,暖暖照身上。建筑工地上工人施工,成包的水泥吊上吊下,有的工人嫌麻烦,就自己一包一包往三楼四楼上扔,也有扔别的工具的,砖瓦工具飞舞纵横,好不热闹。
转过工地就是单位,大牌子上“气功研究所”几个字闪闪亮。最近几天正好有一个大型气功研讨会和一个气功研究协会与**钩研究协会的联谊活动,所以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自行车还没停好,就有人送名片上来,写的什么**钩研究协会改进武器杀伤力分会秘书长,从来也没听说过。我边打招呼边挤过去,绕过人群上楼。办公室里面只有老周一个人。老周只和我淡淡一点头表示打招呼,下午就是审批会,也难怪他不理我。
我装作没看到他的冷淡,笑着问道:“又开会了,得赶着写会务报告了。”
老周没表示反对,嘀咕道:“枪术协会的联谊会排到九月了,论气功和地躺拳合作展前途会得推迟,国际比较气功学研讨大会得十月,还有气功理论心理学大会在年末……”他不再念下去,后面我还厚厚一摞单子呢。看了头疼。
老周也不出声了。我们两个人各怀心事。科长的影子还不见,可是下午的评审会是开定了的。我琢磨着如何先给科长泡杯热茶,老周在饮水机旁逡巡不去,似乎意在弄杯冰水献上去。我们明知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和项目能否通过完全无关,还是忍不住要做徒劳的努力。
我拿了茶叶盒子打开,里面是空的,记得很清楚三天前才买的茶叶,一定是有人捣鬼,看老周的眼角里有点笑意,就知所以然了。
我不动声色,默运玄功,要让老周见识一下得罪我的下场。
科长推门进来,老周忙不迭端了杯子谄媚道:“天儿这么热,先喝点水吧您。”我拿着空茶杯冷笑,就在水要递到科长手中一刹那,把九阳真气挥到极限。相隔四米远的距离,做梦也不会有人相信我可以做点什么。科长的手接水杯时一抖,满杯水全泼到老周身上,骂道:“老周你拿这么烫的开水给我。”
老周早吓傻了眼,科长倒是马上消了火气,摆摆手说:”赶快去医务室看看烫到没有,一会还得开审批会呢。“
老周不情愿去了,机会大好。我凑近科长想谈几句,科长先点上了烟,沉吟着说道:”小方,正想找个时候跟你谈谈。也就是关于立项审批的问题,你们两个人的报告我都看了,说实话都是不错地。我虽然是个科长,可是从内功这个角度来说,是很不称职地,我也盼着你们两个研究员能搞出点有奔头的项目来。“
我这时候只能按惯例说:”科长您太谦虚了。“
科长摆摆手说:“早晨你让着我,这个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老周的九阴白骨爪已经练到了第九重,上午你不在的时候,他亲自给我表演了凝水成冰,抓穿石板和隔空取物三个节目,效果都不错。”
我心里一凉,科长紧接着皱了皱眉头说:”可是他这个立项报告写得就很不尽如人意了,预备拿九阴白骨爪竞标建筑业,什么取代射钉枪,打孔机,自动提物机。当然功夫好了是可以节省人力地,可也不能乱弹琴,这不明摆着要得罪人家暗器局,抢人家饭碗吗?这一点上,做得很不恰当。反过来看你的的项目,你的功力我就不夸奖了,就算在整个部里也不多见。至于项目嘛,把九阳神功用于烘干,在工业上的用途还是很广泛地,要是跟二科室的乾坤大挪移联合立项的话,那前景就更广阔了。原则上我是同意你的项目地。“
还没等我狂跳的脉门平息下来,他又拍拍我肩头说:“一会开会的时候,我会一力推荐你,但你也知道,这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最关键的上面派来的评审委员会,一会会上你要好好表演,用自己的实力折服评委,明白了吗?”
我信心百倍地点点头,老周正好一手扎着白纱布回来了,他这模样充其量能施展僵尸拳,这九阴白骨爪是甭想用利索了。
总算看到这一天的光明前景。我调息三周天,整整领带,夹好文件夹,从容不迫地走进会议室,已经在盘算晚饭的事。就听见一个声音说:“下一个报告人,方谢晓。”
我抬头,在麦克前清清嗓子,环视四周,看看三个评委,坐在最中间的那个有些眼熟,居然是:上午打针的胖子。
黑暗一直持续到天真的黑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在餐厅里的。侍者端上来菜单,小月坐到我对面,比平时镇定,也比平时漂亮。她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有话对你讲。”
该死的侍者这时插上了嘴:“先生小姐点菜吗?本店最新拿手的牛排。”我胡乱点着头,小月的眼睛里有笑意,侍者很是尴尬,我随她的目光看去,才注意到侍者的脸上粘着块好大的橡皮膏,几乎盖过了半张脸。小月大概是怕失礼,抿了嘴不再笑。
侍者一溜烟拿菜单逃了,我犹豫着说道:“我……”
小月已经抢过话头来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分手吧。”
不等我回答,侍者举着餐盘又来了,把牛排放下嘱咐道:“本店的牛排很特别,切时务必小心。”
小月笑道:“边吃边说。”
我茫然拿刀切牛排,却觉刀是一滑,竟尔脱了手,直飞到侍者脸上。
侍者苦着脸接着说:“刀滑脱了手,很容易伤人的。”
我想不到自己盖世内力,竟在此时脱了手,万念俱灰,说道:“我的项目,没有通过。”
小月道:“我知道,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得考虑自己的未来,请你原谅。”她的手颤了颤,切在牛排上的刀也是一滑,直飞上半空,侍者一愣神之际,刀是分明飞落向他顶门。
我知道说亦无用,长叹一声起了身,九阳神功到处,那刀被震得片片碎裂,只有刀柄落到侍者脑袋上,吓得他晕过去了而已。
我于是大步出了餐厅。
月亮升起好久了。直照巷口。餐厅离家不算远,昏昏噩噩的路上,忽见围了一堆的人,挤上去看时,却是刚刚送走了救护车,铁头满脸郁闷地对我说:“疯子喝多了酒,不小心踩了高压线,现在送医院了,但愿没事。”
我也不知是否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铁头又嘀咕道:“交通新规则也出了,随便撞汽车的人最多可以判两年有期徒刑,我可惨了。”
我和他道个别,拖着沉重的步子过巷口,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郁闷,只有重重一口痰飞在地上,王瘦竹早已在墙脊上守候,得意洋洋地飘身而下,喝道:“随地吐痰,罚款五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