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叫起好来。不一会儿,连卢府尹等人都起身为云卿这盏灯鼓掌,云卿欠身行了个礼,等到再抬头,只见裴牧扶着脚步踉跄的裴子曜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高台之上,消失在无尽的灯火阑珊间。
低下头,她突然想起她的师傅裴二爷。
岚园建的偏僻,裴子曜在外人前又从不会过分张扬,是以岚园小主人云卿和裴家大少爷裴子曜是朋友的事甚少有人知道,但有一次偏巧就让师傅撞见。那是冬天,北边山原上梅香冷冽,裴子曜兴致勃勃拉她去看雪看梅花,结果竟然迷了路。云卿哭笑不得地跟着他在山里乱撞,结果就撞上了返乡的师傅。
起初的惊愕之后,师傅很快恢复了平定,他虽和裴家闹翻,但素喜裴子曜上进,也没像别人家父辈的人一样要打死这个拐带自己徒儿的大恶人。叔侄俩在角落里喝了整囊的烈酒,然后隔着篝火对着她窃窃私语又一起大笑,把云卿羞得脸都快要扎进雪地里。
那日红梅,终未寻到。
于是后来,师傅很认真地对她说:“前人跟自己较劲,有‘踏雪寻梅梅未开,伫立雪中默等待。’若是梅花愿意为你而开,你等多久又何妨,但若它从来都不愿为你开放,你找多久等多久,都不过一场空罢了。纵然想踏雪寻梅,也不能被不是你的东西,困住了你自己。”
云卿虽决定了接下来的路途和方向,但今儿多少是怄气才来的,画这盏早已琢磨好的灯亦是带了三分赌气,但这一刻,想到这些,心里那些阴霾才算是散尽,就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回头再看,裴子曜已是一处极佳的、但错过的风景——如此而已了。
云卿喉咙一甜,便软软倒在了台上。
这一轮苏记大获全胜,听说孙成高兴坏了,在台上又哭又笑,连她在他身边吐血昏倒都是慕垂凉提醒了他才瞧见。
“慕少爷?”云卿忍不住问。
紫苏还带着后怕:“是啊,是慕家大少爷。”
云卿蹙眉问:“你怎么知道的?孙成来过了?”
“是,他说他叫孙成,我上回在苏记见过一次,怕是不会错的,”紫苏倒了杯水小心喂云卿喝着,说,“小姐你吐血昏倒在台上,可把苏记的人吓坏了。苏家人许是怕二爷怪罪,所以先派个小学徒来探探口风。我瞧着小姐你没醒,云姑姑又病着,就没请他进来。”
云卿忙问:“这件事我姑姑不知道吧?”
紫苏一脸叹口气说:“云姑姑问了几回了,说怎么老见不着你,虽说扯谎瞒过去了,但小姐你的手腕……云姑姑和二爷,他们总会知道的!”
“不知道就好,”云卿说,“不要跟我姑姑提起。紫苏姐姐,你差人去趟苏记,就说我没什么大碍,只是伤了手,晚上斗灯第三场许是去不了了。记得当二太太的面儿说,不必理会苏家其他人。”
“是,这就去。可……哎,小姐,你让紫苏怎么跟二爷交代呢?”
紫苏是裴二爷一手调教出来的大丫鬟,负责打理岚园事物,跟云卿也素来亲厚。云卿拍拍她的手背说:“没事了,孙大夫不是说了么?滞气郁结,吐口血反而对身子好。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好什么好,那手腕——”紫苏生生扼住。
云卿却是笑:“没事的,咱们二爷可是神医,我倒怕这一点小伤吗?”
留下的仍是蒹葭。
蒹葭看着那手腕有些不忍,云卿瞧她神色,不得不先开口说:“如此多好,以后再不必做画师了。单就岚园小主人这身份来说,其尊贵倒也不亚于慕四爷慕九章。”
“慕九章的事会再细查,”蒹葭又问,“那么二爷的家书上究竟写了什么?对咱们的事可有影响?”
云卿苦笑道:“说人在巴蜀,要接我去赏景呢!我就怕被师傅影响了心思,每每要做了决定再看他家书,好在这次看得晚,不然此番又要举棋不定。”
蒹葭只得再换话题:“郑中扉怎么处置呢?他说几次想见您呢。”
“再晾几天,等他心思定了再说。”
紫苏看了她半天,叹口气说:“还有一件事……裴家去叶家下聘了,裴少爷要娶叶家二小姐。”
这么快,这倒是云卿没料到的。
不过也好,看来裴子曜没病得多严重。
她理了理衣襟说:“且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