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
而裴二爷则早早地扬鞭策马,携云卿往岚园处奔去了。
此时已经是半夜,冬夜晴好,依稀可见几粒星子。裴二爷沿着沁河旁的古道走,马蹄达达,寒风猎猎,云卿心中疲惫,只一心窝在师傅怀中闭目养神。走了半晌,因觉前方灯火通明,云卿以为到了岚园便睁开眼,怎料裴二爷绕了路,此刻面前是灯笼坊苏记。
云卿睁开眼时,迎面而来的正是苏记门前几串奶白色的羊皮灯笼,透着氤氲晕白的光。灯下有一人正与孙成说话,听得马蹄声便笑着抬头,那人长身玉立丰神朗朗一如初见,教云卿好一阵恍惚。裴二爷却也勒了马,看了慕垂凉好一阵子方问云卿说:“卿儿,你认得他?”语气大为不屑。
云卿一怔,也忘了自己正生着师傅的气,忙说:“认、认得……哦不,不太认得,只晓得是慕家、慕家的……”她这厢说得磕磕巴巴,慕垂凉自然笑意更深,仿佛看她笑话,云卿尚恼着他,便也住口不言,将头扭向另一边。
慕垂凉并不上前,只是远远地对裴二爷抱拳算作行礼,裴二爷却老大不乐意,“哼”一声对云卿说:“不认识最好,这人可真讨厌!”
云卿闻言下意识欲辩,却见慕垂凉浑不在意,远远地笑得更加开心,云卿便再度收回目光,咬着嘴唇点头附和说:“是了,他这人最讨厌了!”
慕垂凉更加乐不可支,似乎从未如此开心过。师徒俩心思虽不在一处,看那人笑却都看得心烦,便早早儿地策马回府了。
原来当日下午云卿路过地藏王菩萨庙时商陆便知裴二爷今日要回物华了。裴二爷既然还活着,先前封岚园的事自然也就不能作数。商陆还记着当日被逼搬出岚园的惨状,便故意不去禀告卢府尹就自揭了封条儿率人进门洒扫。岚园虽大,好歹收拾了裴二爷、云卿和云湄等人的屋子,只等二爷回来。可眼见天儿都黑了,不仅没等到裴二爷,却听说连云卿云湄都一并不见了,这才慌了神儿四处寻找,几番遍寻不得,芣苢等几个年纪小的丫头都急哭了,商陆走投无路,正和紫苏商量要不要去求裴家帮忙,见云湄回来,一群人这才安了心。
云卿和裴二爷策马到了岚园门口,只见商陆带着紫苏、蒹葭等七八个得力仆从齐齐候在门外,人虽不多,却一人提一盏灯笼,在门口笼出一片光亮。见二人下马,几个人齐声道:“给二爷请安。给小姐请安。”两句话出口哭乱一群丫鬟。
云卿昨儿一身是伤,刚收拾出来的屋子又一股子霉气,连带想不通透许多事,便整晚都没睡好,次日更是早早儿地起了。蒹葭伺候她更衣,云卿心不在焉,等收拾妥帖时方看到今儿穿了一袭月牙白内裙,外罩浅豆绿枣花纹褙子,钗环也是白玉为主,看着分外乖巧。云卿对着镜子左右瞧了,却是笑:“今儿不穿这个,你把师傅送我那套云纹红玉拿来。”当日搬离岚园,这东西收拾起来,昨儿匆忙也不记得放在哪里,蒹葭只得再去找。等捧回了盒子,却见云卿已自行换好了衣裳,是海棠缠枝云纹锦绣上裳,蜜粉银丝团福绫子长裙,外罩落英缤纷绯红春樱苏绣褙子,看着当真是明艳照人。那一盒云纹红玉是两钗两簪一镯一佩,云卿便将发上钗环尽数去了,让蒹葭重梳了个高高的飞天髻,将云纹红玉与她装扮起来。因昨儿睡得不好精气神儿稍欠,便略施粉黛稍加遮掩。蒹葭看了便偷笑:“知道的说你是为了让二爷放心,不知道的,还道你今儿要见情郎呢!”
云卿作势要拧她的脸,二人嬉笑打闹着便出了房门。
裴二爷住的醉望斋与云卿的拾云轩中间只隔着个花园。此时还在腊月,园子里只有几株寒梅盛开,粉色白色碧色皆有,算个点缀,中间唯有一株红梅,开得虽不盛,但老树虬枝,独有韵味。云卿路过此处,却闻到一股异香,其味馥郁醇厚,大不同于梅香之清寒,云卿少不得止步看去,便疑道:“咦,岚园何时来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