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庄主的缓兵之计不错么!”那人扬扬下颌,似乎是恼羞成怒,“招呼咱们的人,进庄!”
三支起火“日日日”直冲夜空,在空中连爆三响,撒开璀璨也不落下,就如三盏灯一样在空中悬停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四下里厮杀叫喊一片,再加天上的火树银花,原本在前厅陪着刘老太爷的张德明吃了一惊,用不着掐指算他都知道今日事怕是不能善了。真是胆大妄为的蟊贼,或干脆是京里几位爷派来的?
犹疑间,就见十几个蒙着黑帕子的汉子快步而至,中间便有被挟持的刘八女、阮必达,他们之后便是投鼠忌器的五六十名绿营军士,不敢动手,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恰似那句:临兵,斗者,皆列庭前。
“哪里来的蟊贼,敢进江夏镇行劫?识相的放开二位爷,我放一条道儿你们走!不然,哼!”说话的这位张德明认得,就是在两江总督做西席僚幕的那位,主大奴大,开口就是威压,“对抗官兵就是谋逆之罪,大军一到,莫说你们走不掉,怕是你的阖家老小也难幸免!”
“老三,稍住!”刘老太爷颤巍巍走到堂前,手里的文明棍往地上一顿,“诸位大王,听老朽一言如何?”
“老朽为此庄庄主,早年行商积的余财创下这份家业,都说无商不奸,但老朽自认还没黑了心肝,自三十五岁开始设粥棚,近五十年间未曾断绝,每隔三年就出资修补周边百里道路,开了善堂,收养孤儿孤女千余人,好读者进学堂,好武者择名师,好工者入作坊,就是老朽的七个女儿也是在这些孤儿中择婿……”
“大王请看,这便是我的大女婿,如今为两江巡盐使,你挟持的管带就是我的二女婿,刚才跟你说话的是三女婿,如今在两江总督府做幕僚,还有我这四女婿,五女婿……七女婿任伯安如今在京城户部,随着皇子们为皇上办差!”
“老朽虽年迈,却也知道诸位大王盗亦有道,行的是劫富济贫之事,自然也不会为难老朽这样的积善人家,不如放下刀兵,趁老朽今日的良辰喝上几杯水酒,酒宴罢了,若要走,老朽双手奉上金银,若厌倦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流匪生活,老朽名下店铺上百家,土地几千顷,从掌柜到庄户,大王们随便选择。”
“不管或留或散,老朽在府道衙门还有几分薄面,自然也没人追究,”刘老太爷至此方轻捻白须,“大王们若信得过老朽,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刘老太爷一番话,看似絮叨,张德明心里却由衷的叫了一声好!
夜入民宅,非请自到还是藏头遮脸,铁铁的便是匪类。虽为匪,盗亦有道,除非是丧心病狂,土匪也乐意顶个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的替天行道帽儿。刘老太爷遍列善举,便将自己从“为富不仁”的队列里开脱。师出无名不说,世人皆愚,求神拜佛无非是为了来生转投个好人家。举头三尺有神灵,若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怕是到了阎王爷那里,少不得要去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拉出女婿们摆一遭更是威胁,上至两江总督下至绿营管带,更有跟着皇子办差的,有官有兵,有权有势,但凡今晚走脱一人,怕是穷尽天涯海角也要报仇,尤其值得掂量的是,人家还有报仇的能力!
势大却不压人,拿出相逢即有缘的名头,以和为贵,更干脆给了安居乐业的允诺,换成张德明做匪,怕是要立马丢刀投降,纳头便拜了!
不光他是如此想,往来宾客也禁不住竖起母猪称一声“老太爷仁义!”
“老太爷的条件年某还真是动心呢!”众目睽睽之下,那匪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罢了,解下腰间长剑,踱步上前,就在旁人以为要上演一场“lang子回头”戏码之时,那汉子又开口了,“只不过,年某今天是来要命的!”
长剑电般出鞘,狠狠捅进了怡然自矜的刘老太爷腰腹,长剑透体而出,自剑尖处滴下一溜血珠……
愕然的刘老太爷张大了嘴巴,满眼皆是不可思议,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便被一脚踹翻,长剑如鸿,杀人不沾血!
行动可做命令,刘阮二人早被砍翻在地,斗大的头颅轱辘出老远。砍人者一声吆喝,当头冲进人群,刀挥处,男人的惊呼,女人的尖叫,鬼哭狼嚎般响作一处。
那两江总督的西席就在张德明眼前被劈倒,从肩头一直到胯下,倒在地上,翻开的红肉兀自突突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