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关于父母

    大巴在平坦的高速路上安静的行驶着，车外白花花的阳光焦灼着大地，车内在空调的润泽下舒适无比，车上大部分乘客眼睛微闭，神态安详。

    学校、家、父母、庞小雅、、、、、、千头万绪犹如元宵节百花齐放的烟火在脑海中绽放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许多以前不会想不该想不敢想的东西雨后春笋般扎在他的脑海里，飘在他的心里，让他突然间焦灼迷茫，但他必须面对。

    高粱小学二年级时，父亲高富顺已经是林业局的副局长，用父亲一次醉酒后的话说，一个“副”字虽决定不了下属的人事安排，但绝对能坏事，我只要敲个锣边鼓，足够他们响半辈子。何况高富顺三十出头，年龄就是潜力股，过年过节县下属单位有想法的需要进步的以及办事的总像蜜蜂一样来家中送蜜，且美其名曰学经验。母亲杨玉丽那时候的脸色像花儿一样红，说话办事趾高气昂，自豪中夹杂着炫耀。然而好景不长，高富顺到一个镇直林站检查工作，镇直林站站长是一个出了名的美女，当了官的美女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生秘籍。高富顺从上午一直喝到夜里，架不住几拔人轮番敬酒，不胜酒力，在美女站长的搀扶下，在基层人员的恭维下，浩浩荡荡幸幸福福的来到站长办公室里，站长也在酒精的麻醉下，非要和高副局长谈天论地，属下人心知肚明的做鸟散装，两个人也心领神会的敞开胸怀，结果被人从外面偷偷锁了门，并用外面公用电话告到县纪检委。

    高富顺一周后官职便被撸了个精光，跌落为一般办事员。

    家，礼尚往来其乐融融的繁荣景象在父亲的这一次犯错中戛然而止。先是杨玉丽撕心裂肺的痛哭和噼里啪啦的打砸声，然后是偃旗息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离婚谈判声，接着是亲戚朋友左邻右舍轮番登场的劝诫声。家是保住了，吵架却成了这个家庭的正常状态，杨玉丽又是那种给她一点火药，她能放一晚上礼花的人。高富顺从此像个缩头鳖，对所有事不争辩不理论，小心翼翼的干好本职工作，小心翼翼的构建着家庭结构。

    高富顺不这样他还能咋样？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被人整了，升迁的道路完全堵塞，而杨玉丽反而混得芝麻开花般的蒸蒸日上，杨玉丽一直在本县一家知名药厂干推销员，由于她从建厂初期最艰难时期干起，现在已成元老级别。她一直在一个繁华的地区任区域经理，所有的关系根深蒂固，再加上她天生一张八哥嘴，除了高富顺，其他和她业务往来的男人她基本都能哄得滴溜溜转，她的业务量在全厂一直都名列前茅。这两年药厂已经响遍全国，走向世界，她的基本工资加提成工资也就可想而知了。

    家里有专门的麻将室，杨玉丽只要在家，总是乐此不疲的和形形色色的知己好友在麻将室内修筑长城，通宵达旦，且美其名曰顺应社会历练业务，高富顺尽管深恶痛绝，但无计可施，他的业余爱好就是钓鱼，甚至黑夜。高粱的脑袋瓜子一直很灵，学习一直位居全班榜首，这绝对遗传了高家的优势基因，这是高富顺埋葬在内心的唯一的骄傲。高二那年，高粱却打架了了，原因是一个和自己一块长大的同学无意间说了一句——谁不知道高粱他妈不要脸，高粱像发飙一样将那同学打的鼻青脸肿，住进医院。班主任把高富顺叫到学校，高富顺看着比自己高半头，嘴唇密密麻麻布满小胡须的儿子，不知道如何和儿子沟通。高粱一直沉默，眼睛中夹杂着倔强和不屑。高粱为什么对“不要脸”如此敏感，高富顺心知肚明，“不要脸”在这个地方多指女人红杏出墙，但他已经麻木，儿子却很敏感，他感到自己对不起儿子，这个家对不起儿子。高富顺只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珠子却不争气的跳进眼泪里挣扎起来。高粱反过来说，爸，你虽不是我心中的骄傲，但你是家中的脊柱，顶天立地。

    高粱的话虽不成熟，但却给高富顺了力量，他给班主任和同学家长道了歉赔了钱，回到家中怒不可的砸了麻将机，和杨玉丽大干了一架。杨玉丽在吵架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因，着实收敛了许多，但看到儿子的表情却自然不起来，仿佛自己真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越是这样母子感情越来越尴尬。

    高粱内心是爱家的，他一直捍卫着这个家，就像别人说母亲“不要脸“他会不计后果的拼命，但这个家好像永远和自己有一种无法修补的裂痕，是以前关于父亲的还是现在关于母亲的，他说不清道不明，但有些模糊敏感的信息让他羞辱乃至感到肮脏，他在成长中这样认为。

    家，一个温暖的字眼，对高粱来说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此刻却让高粱颤栗，他不想回家，四年的大学生涯，他只在每一年的春节回了一次家，家，似乎没有太多的亲情，只是他的取款机，他甚至不知道这两年父母是怎样一个情况。今天，他毕业回来了，因为庞小雅，他需要给庞小雅一个安稳的家，那么这个家他必须面对、、、、、、车静静地行驶，他又想到庞小雅，那个让自己幸福的女孩，一场场幸福的场景一句句开心的话都让他轻松愉悦，想着，想着，昨夜的疲惫席卷而来，他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