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城墙的一个炸裂的豁口翻进去。四野无人。
到处都是瓦砾和碎片。还有人的断肢。
到处都是战场的气味。
浓烟滚滚。
当我终于跋涉了好几个钟头,终于走到叶挚浩家大门口时,就隐隐约约听到婴儿的哭声,我的心一下子蹿上来高兴得要死,一下子又扑通砸地上我心想别是哪受了伤,痛的哭啊。天啊要是受了伤断胳膊断腿该怎么办啊,我可怎么办啊!我疯狂地胡思乱想。
其实不敢进去,但没有办法,只能进去。
我就去找那个婴儿,那个破城之日生下的小婴儿,这个是哥哥?还是那个给陆震齐抱走的是哥哥?我已经分不清,指望他们都命大福大,逃过这劫。
那件垫在锁上的衣服还在,哭声就从底下传来的,我终于掀开箱盖,不敢看也必须看!我去看那个小婴儿。
他还活着。
他竟然还活着。肉肉的小身体,肉肉的手脚,眼睛还滴溜溜转,显得活泼得不得。
我的眼泪水就扑通扑通地掉下来,“小宝宝……”我傻傻喊他,我把他抱起来,拍他的背,哄他不哭不哭。他竟真的慢慢收起了哭声,活泼地看着我,如果他会说话,肯定会喊我——喊我什么呢?叔叔吗?大白痴吗?还是会喊我:“爸爸?”
我抱着婴儿,拿衣服裹着他的小身躯,不敢太紧,也不敢太松,我终于可以明白铃牺牲生命的意义。“铃,我没有把你保护好,但我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的。”我默默念叨。此刻的心情就是宁愿牺牲生命也要保护这孩子的周全。
突然,房子顶上响起的巨大的轰鸣声震破耳膜,什么东西就在屋子上头炸开了,都是红色的火苗,蹿动,我本能地蹲下来,拿身体裹起来护好孩子,四射开的东西几乎打烂了所有家具、绘画着近代艺术杰作的高档花瓶应声而碎、鱼缸里的鱼在粉碎的玻璃渣上拼命起跳——跳啊跳、跳啊跳、这些鲜红的锦鲤……
我很奇怪,这时的鲤鱼为什么变成了红色?原本是金色的啊。
我一点没有感觉。
感觉疼吗?没有啊。一点疼的感觉也没有。
啊太好了!逃过一劫。
我这样庆幸着。
所以我真的好吃惊地发现,原来竟是自己像小瀑布一样往下哗啦啦流的血染红了我视线里的金色鱼……
这倒没关系,可能只是脸上有一个比较深的擦伤,我抱紧孩子,想赶紧逃出来。可我根本迈不动步子,是身体没有力量了——我跌倒了,我本能地护着孩子,把他牢固地揽在胸前,自己做肉垫,护他安全。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想把视线里的红色揉开来,可是现在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无助地倒在地上,无助地抱着小婴儿,这么大的阵仗我都倒下了,他居然没事,他居然还眯眯地睡着了。我好佩服他!我真的好佩服这大概五两重的小家伙。
我想缓缓,过一阵在爬起来。但越躺越没有力气了,慢慢地,我察觉出来腹部的疼痛,是什么硬东西扎进去的感觉,好大的一片撕裂开的疼痛。越来越痛了——
我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