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最艰难百倍的困境,在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前,在百无胜算的局势面前,亦做出了当初与他一般的决定。
他大可以以她为筹码,为自己押上一注,哪怕不请她出战,只是让她留在这宫中,也可以为自己多搏一线生机。
她虽不知战况如何,但也知齐都安宁的时候不多了,甚至极有可能,今晚,或者明日,那些铁血之兵就会到来,兵临城下。
“我就知道……”严子桓轻轻一笑,象是极为无奈地,话却只说了一半,静默了片刻之后又喟叹道,“那个人,是他吧?他,确实值得你喜欢,值得你为他做那些事。”
楚清欢关窗的动作一顿,随即缓缓关上,“你什么都不必想,有我在,齐都不会亡。而我,在平定之前也不会走。”
“不,你必须走。”他撑起身子,定定地看着她越发单薄的背影,“我,不想让你为难……”
人之所为会瘦,不是因为生病,便是因为忧思,而她只会是后一种。
他不想让她陷入两难的处境。
“忽!”御书房的大门却在此时猛地被人推开,夜风倒卷而入,钟平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身影一同冲了进来,“陛下,大邺军冲破城外防线,距都城已不足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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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对于夏侯渊那支训练有素,经常在高压下进行急行军的军队来说,这个数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楚清欢站在齐都的城墙上时,城外那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烟色方阵已严阵以待,熊熊火光下,一人位于方阵之前,墨甲烟马,深目薄唇,剑眉入鬓,如一尊夺命杀神凝立于城下,手中一柄银枪熠熠生辉,枪尖犹自沾染着几缕鲜红血丝,一身杀意森然。
他的身形亦有些消瘦,更显眉目五官深邃锋锐,一双眼眸隐含威慑,虽然人在城下,却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楚清欢出现在城头的时候,他一眼就见到了她,他抬手,制止了正要准备攻城的前锋阵营,在下面静静地与她对望,幽烟深邃的眸子看似平静,那里面翻涌的惊涛却只有她看得懂。
久久对视,城上的守军皆诧于无声流动于两人之间的那种气息,却无人敢开口,直到楚清欢突然打破了这种沉默。
她蓦地转身下阶,“开城门!”
“公主!”与她一同前来的钟平大为吃惊,连忙紧随其后,“绝对不行!”
“放我一人出去,我有些话要对他说。”楚清欢脚步不停,一路下了城楼,“等我出去之后,你便让人把城门关上。”
钟平知道她所指的“他”是谁,怎敢同意,“公主,我奉陛下之命保护公主,绝不敢……”
“不敢也得敢。”她站定,回头,肃然道,“你若还想保住齐都,就按我说的去做。”
钟平被她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势所慑,一时竟答不让话来,看着她决然走向城门,半晌,只能挥了挥手,下令,“开城门。”
城门轰然开启,楚清欢逆着风,眯眼看着坐在高大战马之上的男人,冷冷抛下一句,“谁也不许跟着,包括你,钟平。” /~半♣浮*生:.*无弹窗?@++
城门再次在身后徐徐合拢,她一步步走向夏侯渊,在城上城下数十万大军之前,与他重逢。
她与他总是处于聚少离多的状态,但每一次重逢,总是不乏温情与美好存在,哪怕他并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从来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懂得何谓**,但话出口,便是掷地有声的承诺。
唯独这一次,是从开始之初到现在,唯一一次伤及到彼此感情的时候,她不知道他这冲冠一怒直取文晋是否是因为她这个红颜,如果是,她的罪过就太大了。
且不说两国伤亡,便是文晋的百姓,又有多少为此而流离失所,经受战火荼毒?这本是她最开始就想改变的,如今岂非违背了这个初衷?
她知道他向来是个理智冷静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射杀严子桓,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开战,如果说,这一切只是出于男人的小心眼,那就不是她所认识的夏侯渊。
她心目中的夏侯渊,气度胸襟不会如此狭窄,否则,她当初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回来,更不会时时计划处处打点,只为让他所要的‘四海归一,天下一统’早一点实现。
距离一点点缩短,墨骓愈见兴奋,不断地朝她喷响鼻,而马背上的男人,却沉沉地看着她,冷峻的容颜毫无表情,在这火光之下,沉默得象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