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想。
他想做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的人,尘封了这把龙魂。
如今,为了家,为了爱。
义无返顾。
君羽玥拿起拔剑,握住剑柄,拔出宝剑。
血红的剑身,仿若龙在愤怒悲鸣。
君羽玥眯眼,竖起二指,运气点往剑身。硬生生把那愤怒悲鸣压制下去。
扭头转身之际,却见凤倾城立在一边,环胸看着他。
君羽玥淡淡垂下眸子,不言一词。
这一刻,凤倾城知道,那个真真正正冷血无情的君羽玥回来了,没有丝毫怜悯苍生,也未有丝毫改变。
上前几步,抱住君羽玥,头搁在君羽玥心口处,柔柔说道,“我不问你要去哪里,也不问你,要去做什么,我只要求你,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回来!”
很多事情,凤倾城是相信君羽玥的。她相信,君羽玥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她,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家。
所以,她不问。
羽玥,爱你,所以,相信你。
君羽玥伸手,拥住凤倾城,“等我!”
下巴搁在凤倾城头上。
君羽玥深深吸气。
倾城,等我,我会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来。
一定会的。 “嗯!”
凤倾城点头。
君羽玥推开身,深深的看了凤倾城一眼,转身离去。
不曾回头。
步子迈的也很大,凤倾城瞧着,第一次,眸子内,染上了雾气。
羽玥。
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坚强,也没你想的那么怯弱。
羽玥……
既然,你不希望我知道,那我便佯装不知吧。
“娘……”墨涵立在大殿外,低唤。
凤倾城回神,看向墨涵,朝墨涵招招手,墨涵犹豫片刻,才走向凤倾城。
“怎么了?”凤倾城问。
墨涵咽了咽口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凤倾城。
说了,爹爹会怪他,不说,娘亲会怪他。这一刻,墨涵才觉得,为人子,夹在中间,好难做人。
“很难以开口吗?”凤倾城问。
墨涵点头。
“那就不要说了,娘相信你!”
“可是娘……”墨涵急。
他其实是想说的,只要凤倾城问,他就顺理成章,说了。
那样子,心里会觉得,对爹爹,不那么愧疚……
凤倾城微微叹息,拉着墨涵走到一边坐下,“墨涵,你是皇帝,将来,这一个天下,都是你的,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承诺过别人的事儿,千万要做到,明白吗?”
墨涵闻言,点头。
“娘,我懂!”
“懂就好,所以,不用告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爹爹知道,并去做了,就好!”
墨涵心口一疼,依偎到凤倾城怀中,“娘,我明白了!”
他是浩瀚的皇帝,他应该做到言而有信。
他的娘啊,总是什么都为他想好了。
凤倾城柔柔一笑,“听说你这些日子,跟陌叔叔学习医术,可有进步?”
“有!”
“那就好,你陌叔叔医术超绝,好好跟他学,将来,我们墨涵,不止是浩瀚第一皇帝,还是浩瀚第一神医呢!”
墨涵是想笑的,但是,想到唯一的失踪,下落不明,硬是笑不出来。
“娘,我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凤倾城点头,目送墨涵离去。
才拿出怀中的信。
那是浩瀚王朝,红袖添香飞鸽传书来的。
信中,告诉她,唯一失踪了,下落不明。
就连是什么出皇宫的,都不知道……
这一刻,凤倾城心乱如麻。
是唯一自己出宫,还是被人掳走,君羽玥为何离开?
她想问墨涵的,但是,墨涵答应了君羽玥,她不能,逼墨涵。
大道上。
唯一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外,还盖着黑布,黑布外,是木桶。
只有微薄空气进入里面。
唯一知道,自己不能乱,一乱了,就完蛋了。
所以,要冷静,冷静,冷静。
只有冷静,才能沉着应对,才能找到逃跑的机会。
马车外。
顾妤勾唇,阴冷笑着。
君羽玥,凤倾城,如今,你们的宝贝儿子在我手里,我看你们,来不来救。
想到凤倾城,君羽玥就要死在自己手里,顾妤哈哈癫狂笑了起来。
身边的男人,是顾妤以前的爱慕者。原本,以前她不屑他的,但是,如今,她却爱死他了。如果不是她,他还不能把凤唯一从皇宫弄出来呢。
“妤儿,我们要去哪儿?”
“去哪儿不重要,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顾妤说着,心思一冷。
世间最能够保守秘密的,除了死人,还是死人。
所以,这个男人……
必须死。
想到这里,顾妤慢慢摸出匕首,在男子满心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一匕首杀了他。
然后把他丢入草丛之中。
这一刻的浩瀚皇宫,早已经乱成一锅粥。
茉舞立在大殿外,看着太监宫婢来来往往,一言不发。
龙无忧走到茉舞面前,“茉舞……”
“舅舅,我要出宫去找唯一!”
“可是……”龙无忧担忧。
“舅舅,唯一虽然调皮,但是他知道分寸,不会一个人跑出皇宫去,所以,我敢肯定,他是被人掳走的!”
是她不好,只顾着妩双,忽略了唯一。
忘记了唯一能跑会跳,还会和宫婢太监玩躲猫猫,捉迷藏,皇宫这么大,要藏一个歹人,很容易。
龙无忧看着茉舞,好一会才问道,“你一个人去吗?”
“不,清远哥哥和我一起!”
龙无忧闻言,略微放心,“也好,不过,多带些银子,多带些毒药,多……”
“舅舅,我知道,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茉舞说完,宠龙无忧一笑。
很牵强,很难受。
“好!”
“舅舅,我去花姨那里,看看妩双,等和妩双告别之后,我就出宫了!”
“嗯!”
妩双这几日,一直哭泣,花袭人哄了,招弟哄,几乎忙坏了所有人。
原因很简单。
这几日,她都没见她的哥哥姐姐了。
招弟见茉舞进来,连忙起身,“公主!”
茉舞摆摆手,走到花袭人身边,接过妩双,哄道,“好妩双,不哭了哦,姐姐抱抱!”
四个月大的妩双,似乎懂了。
窝在茉舞怀中,咿咿呀呀,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茉舞心里难受,“妩双啊,姐姐要去找唯一哥哥,你在家,要乖乖的哦!”
其实,她是想把妩双一起带走的,但是,妩双还小,一路颠簸。
对妩双身体不好。
“咿呀,咿呀……”
“妩双啊,你乖乖的,等姐姐找到唯一哥哥,我们就回来,以后,以后等妩双大了,姐姐带妩双去外面玩哦!”
花袭人总算明白了,“茉舞啊,你……”
“花姨,妹妹就交给你了!”
花袭人叹息,“好,茉舞啊,一路好好照顾自己,找到唯一之后,早点回来!”
茉舞点头。
一离开,妩双便哭,呜哇嚎嚎大哭。
茉舞听着,心里难受之极。
“清远哥哥,你说,唯一去哪里了?”
御清远靠在茉舞,“我算不出来!”
“清远哥哥,你可有办法能够算出来?”
御清远垂下眸子,“有,不过……”
“什么办法,你说!”
御清远摇头,“茉舞,不要多想,唯一命格极贵,会好好的!”
“可是,我怕他会受苦!”
唯一才四岁啊。
茉舞其实忘记了,曾经她四岁的时候,也老练的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如今十岁的她,比起很多成年女子,还见多识广。
“茉舞,相信我,唯一会好好的,你忘记了,诺诺给唯一算命,他可以活九十九的!”
茉舞闻言,鼻子一酸。
但愿,但愿唯一好好的,活九十九。这一次,出京,茉舞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和御清远轻功。
很多时候,走不动了,便由御清远背着她,四处寻找唯一,茫茫人海,漫无目的。
“清远哥哥,你那个方法,到底是什么?”
御清远看着茉舞,犹豫好一会,才低下头,“用茉舞的处子之血,让我练成人身!”
是人,便不再方外。
许多事情,亦能办到。
茉舞闻言,跌跌撞撞后退了好几步,震惊又错愕的看着御清远,好一会才结结巴巴说道,“当年,娘亲,骂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件事?”
“是!”
茉舞先是笑了,随即又哭了。
怪不得了。
娘一般不愿意骂人,只会出手,要么杀了,要么揍一顿。
那个时候,却指着御清远大骂畜生。
“清远哥哥,我愿意,为了唯一,我愿意!”
御清远大惊,“茉舞,你疯了!”
茉舞摇头,泪流满面,“清远哥哥,我不要这般漫无目的的找下去,我不要,唯一是在我眼皮子地下丢的,我心中难受,清远哥哥,你一直说,你爱我,疼我,为什么这一刻,你不能答应我!”
“茉舞,你还小!”
真的还小。
十岁啊。
怎么承受的了。
怎么……
御清远套头,跌跌撞撞往后退,“茉舞,我不能……”
“清远哥哥,你是不愿意,和茉舞一起白头偕老吗?”
成了人,就会了死去那一日。
清远哥哥,或许是不愿意和她白头偕老的吧。
“不,茉舞,我愿意的!”
天知道,他为了等她,等了一千年。
一年前啊。
那么的漫长,那么的孤寂。
他宁愿与她白头偕老一辈子,也不要长生不老万万年。
世间女子何其多,但,都不是他的舞儿。
不是。
茉舞笑,“清远哥哥,既然你是愿意的,为什么要拒绝我,只要我们在一起,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成亲,会洞房花烛,我们只是把日子提前罢了!”
“不……”
御清远摇头。
茉舞却坚定起来,“清远哥哥,这事,依我的!”
“茉舞……”御清远大喝。
“清远哥哥,这事,若你不依我,以后,我再不见你!”茉舞说完,转身朝前走。
“不……”御清远拥住茉舞,“茉舞,茉舞,你不能这样子对我,你不能,茉舞,不要逼我,其他什么事儿,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事,不能,茉舞啊,你知道我的心,除了你,再也容下任何人,我怎么可以,伤害最深爱的你!”
“清远哥哥,没有,这不是伤害,清远哥哥,真的,我不怕,一点都不怕,我知道那个是你,我还窃喜着,虽然,这一刻来的早了一点,但是,我知道,意义不一样,清远哥哥,为了唯一,为了家人,我愿意做任何牺牲,这一点,算不了什么的!”
只是一个朱砂而已。
就算将来,万一……
她和御清远分道扬镳,她依旧不悔,今日,为了唯一的付出。
“茉舞……”
“清远哥哥,答应我吧,求你答应我,我们今日,便找个好的客栈,我们……”茉舞说到后面,面红心跳。
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儿。
说这种事儿,这种话,多少难掩窘态。
“我考虑考虑!”
华丽客栈。
最好的房间。
茉舞坐在床边,御清远立在窗户边,已经足足五个时辰了。
两人都不曾动,也不曾说一句话。
床上,洁白床单,是茉舞特意去绸缎铺买的。
一个小女孩,来买白色锦缎,展柜还刻意问了几句,茉舞一眼不答。
怎么说呢,说她为了家人,不知廉耻……
还是说,她下作。
不,茉舞摇头。
她不是不知廉耻,下作,她只是,为了家人,付出,牺牲罢了。
天已经黑了。
茉舞起身,走到御清远身后,抱住御清远。
“清远哥哥……”
“茉舞……”
御清远低唤一声,泪,潸然而下。
他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的。
“清远哥哥,求你了,答应茉舞吧!”茉舞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御清远身后。
御清远吓傻了。
是真的吓傻了。
回头,也跪在茉舞对面,“茉舞啊……”
“清远哥哥,求你了!”
“别,别,这样子,茉舞……”
茉舞看着御清远,“清远哥哥,你一向疼我的,今儿,为什么不继续疼我,让我放肆一次?”
“茉舞,那不一样!”
“清远哥哥,如果你今日不答应我,那么从此刻开始,你走吧,不管你去哪里,去什么地方,我不在过问,你也不要再过问我的死活,我将来婚嫁,我一定嫁一个,不爱我的人,过着悲惨的生活!~”
威胁。
**裸的。
御清远懂。
茉舞今日之话,若他真不愿意,他日,她一定做得出来。
这个孩子啊,和凤倾城一个性子,说到做到。
“好,我答应你!”
御清远妥协了。
他不能没有她。
这一辈子,他用一辈子来弥补今日。
一辈子来爱她,疼她,宠她。
抱起茉舞,朝床边走去。
轻轻把茉舞放在床上,“茉舞,后悔还来得及!”
茉舞笑,主动褪去衣裳。
一件一件,御清远看的眼泪直流。
他的宝,心肝宝啊。
茉舞也哭,胆子再大,终归……
还是个孩子啊。
两人衣裳尽褪,御清远趴在茉舞身边,“茉舞,我做不到……”
两人坦诚相待,他身子疼的痉挛,他依旧做不到。
在这一刻,要了茉舞。
“呜呜,呜呜……”
“茉舞,不要哭了,咱们,换另外一个方法!”
茉舞错愕,“什么方法?”
御清远举起了右手……
茉舞不懂。
其实,从未经历情事的御清远也不懂。
这一夜,天空电闪雷鸣。
这一夜,世间多了一个人,御清远。
两个人依旧平躺在床上,御清远双面绯红,再无往日惨白。
“清远哥哥,成功了吗?”
御清远点头,“成功了!”
茉舞笑。
再痛,也值得了。
真的,值得了。
御清远坐起身,按照唯一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唯一有劫!”
茉舞听得三魂七魄,俱散,“清远哥哥,我们快走,我们救唯一……”
御清远继续算,“我们来不及,不过……”
微微叹息,“是孽缘,也是善怨!”
茉舞错愕,“谁?”
“祁宏申!”
“他……”茉舞震惊不已,“他不是死了吗?”
御清远点头,“是心死了,身还活着!”
“那真是麻烦了!”
茉舞说着,颓废至极。
御清远握住茉舞的手,“茉舞,一切,就看唯一造化了!”
若是唯一,精灵懂事。
若是祁宏申愿意出手相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吃早膳了!”
祁宏申立在窗前,冷眸,看着窗户外,沥沥雨下,微微转身,眸子空洞,毫无色彩,神情淡漠,看破红尘。
坐下,拿起筷子,慢慢吃着素斋。
“施主,你伤已好,为何迟迟不肯离开?”
祁宏申不语。
大师亦不语。
许久之后,祁宏申放下筷子,“大师,我打算出嫁!”
“阿弥陀佛,施主尘缘未了,老衲不能为施主梯度!”
尘缘未了。
祁宏申微微摇头。
那一日,他是喝下了忘情水的。
却不想,依旧忘记不了。
这份爱,要有多深,才能九死一生,都忘记不了。
祁宏申忽地想起,那个时候,凤倾城爱着君羽玥,便是这般吧。
饶是失去记忆,也忘记不了。
“大师,何为尘缘?”
“阿弥陀佛,由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无爱者,无忧亦无怖!”
“大师,爱而不得,该如何?”
“学会放手,学会成全,学会珍惜,学会忘怀!”
祁宏申闭上眸子,“若是依旧忘记不了呢?”
“盼她幸福,盼她安康,盼她无忧!”
“若是如此,还免不了心头之障呢?”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祁宏申低头,泪落。
他也想过,忘记,只要忘记了,他便不在爱,不纠结了。
也想过,死了,一了百了。
可为什么,死不了呢。
“大师,你信前世今生吗?”
“阿弥陀佛,每一个人都是来还前世之债的,不管是相爱,还是不爱,亦然!”
“大师,你说得对,每一个人,都是来还债的,可我,旧债未还,又添新债,这辈子,怕是还不了了!”
“阿弥陀佛,施主,你下山吧,去见一见她,以一颗平常心去,淼淼红尘,多少人擦身而过,多少人,不曾回头多看别人一眼,殊不知,这一世的次次回眸,都是未来生积德造业!”
祁宏申叹息,“她不会见我的,这一辈子,她最恨的人,最想杀,最巴不得死去的人,就是我了!”
“那定是施主,做了什么错事,惹她伤心了!”
何止如此啊。
他从一开始,错到结局。
“是啊,太多错事了!”
“阿弥陀佛,我想,能被施主这般深爱的女子,定有一颗宽宏大量的心,施主,去吧,莫要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去跟她一句对不起,真真正正的说,放下尘埃,放下俗世凡尘,再回来!”
祁宏申看着胡须斑白大师,“我还能回得来吗?”
“阿弥陀佛,施主与佛有缘,定能回来!”
祁宏申笑了,“大师,谢谢你救了我,让我还活着,能够为曾经犯下的错,做一个弥补!”
“去吧!”
离开山寺那一天,祁宏申想,总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回到这里来的。
却没有想过,他其实,再也回不来了。
但,那一天,却是他此生,最开心,最快乐,最满足的一天。
山下万物,祁宏申瞧着,和曾经,并没有什么区别。
世间百态,亦然。
每一个人还是为了生活,匆匆忙忙的来,匆匆忙忙的去,忙忙碌碌,兢兢业业,没有一个人,多看一眼,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只有祁宏申,每一步走过去,走仔细看一看,这些人里面,可有他爱入骨髓的那个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爱,是自私的,不爱的,其实,他爱。
他懂爱,只是,那个人,一直不曾给他爱的机会。
“爹爹,我喜欢那个风筝!”
“傻丫头,那个风筝好贵的,回家,爹爹亲手给你做一个!”
祁宏申站在原地,看着那对父女手牵手离去。
原来,平凡百姓的幸福,在于此。
“你这个挨千刀的啊,那是家里唯一的银子了,你怎么忍心,拿出去赌了!”
“臭娘们,你再嚷嚷,再嚷嚷,老子把你卖入妓院去!”
“天啊,这日子还怎么活啊!”
祁宏申站在不远处,看向那对夫妻,打成一团,那妇人虽然泼辣,却压根占不了任何便宜,被她丈夫打的趴到在地。
呜咽哭泣,呻吟。
这一刻,想来她是后悔的。
怎么当初,就嫁了这么个畜生啊。
路人来来回回,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上前相劝。
祁宏申犹豫片刻,上前,揪住男人衣领,用力一抛,把那男人摔倒在地,男人落地之时,身上好几根骨头俱断,七窍流血,瞬间身亡。
那妇人瞧着,失声痛哭。
呜咽着,朝那男人爬去。
“哎,你这人啊,你这般摔死了她的男人,叫她以后孤儿寡母,怎么活?”
路人指指点点,祁宏申歪头。
难道,又错了吗?
转身离开,任由妇人哭泣。
夜深人静的时候,祁宏申来到那妇人窗前,却直听得里面娃儿哭泣,走进去一看,才见妇人上吊。
连忙把她救下,施诊,见妇人醒来,低声问,“何苦?”
“丈夫死了,家中无粮,孩子幼小,无以为生,死了一了百了!”
祁宏申讶异。
原来,平民百姓,都是这么想的么?
忽然想起了何花。
他还记得,她看着他的尸体,冷冷的,淡淡的,然后转身,默然离去。
没有犹豫,没有留念。
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放在破旧的桌子上,“这些银子,够你好好养活孩子了!”
离去。
走在无人乡间小路,祁宏申看着月落星沉。
如今的齐国,已经灭亡了。
浩瀚大军去攻打沧溟,君嘉誉此刻,怕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捉急不已了吧。
想他君嘉誉筹谋了这么久,最后居然什么也没得到,还失去了男儿身……
祁宏申想着,天下一统也好,断了许多人的妄想。
茫茫然然的往前走,祁宏申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饿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渴了,溪涧,山泉。
马车上。
唯一闻着臭臭的气息,大口大口呼吸。
娘说,久闻不觉其香,久闻不觉其臭,淡定看,事事皆有美妙转机。
唯一想着,歪在铁笼子上。
其实,尿裤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连便便拉在裤子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毕竟还小嘛,手脚也被绑住。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车停下。
顾妤掀开马车帘子,一股恶臭传来,顾妤怒骂,“该死的东西!”
如果不是为了威胁凤倾城和君羽玥,她早杀了这孩子了。
想了想,顾妤驾驶着马车,进了一个山,才打开木桶,“喂,你出来!”
唯一看着顾妤。
不认识。
但是,肯定不是好人。
脖子一缩,一副胆小怕是,懦弱无知样子。
“出来!”
“呜呜,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我……”唯一说着,哭了起来。
顾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毕竟,越是可怜兮兮,凤倾城,君羽玥瞧见,才会越心痛,方寸大乱。
“出来,去山沟里把身子给我洗干净,不然,我打死你!”
唯一身子一抖,“我,我,我知道了,大侠,求求你,不要杀我!”
“快点!”顾妤说着,给唯一松绑。
唯一乖乖下马车,步伐不稳,东倒西歪,一个不留神,栽倒在小溪里,挣扎了好几下,才爬了起来。
趴在溪边呜咽哭泣。
“哭什么哭,不许哭,再哭,我打死你!”
唯一闻言,瞬间噤声。
臭婆娘,要不是爷体内软筋散没散去,爷早剥了你的皮了。
不过,唯一又想着,薄顾妤的皮,太便宜她了,他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清洗干净之后,唯一一身的湿漉漉,委屈的看着顾妤。
“看什么看,不许看,上马车去!”
唯一犹豫片刻,低下头,从顾妤身边走过,却见顾妤裙摆上,有一根头发。
唯一眸子微眯,靠近顾妤,“大侠,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悄悄拿下了那根头发。
“滚上马车去,否者……”顾妤说着,一巴掌打在唯一脑袋上。
妈个熊。
唯一心中怒骂,手脚并用,爬上马车,钻入铁笼子内,任由顾妤盖上黑布,又盖上木桶。
摊开手心,对着手中黑发,喃喃自语。
顾妤一开始只觉得心口刺疼,并未在意,但是,心口越来越疼,停下马车,深呼吸几下之后,感觉不那么疼了,但却感觉,整个人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就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这件事儿完全不是自己的愿意的。
比如,此时此刻,打开了木桶,让唯一出来,还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给了唯一,甚至拿起石头用力砸自己脑门。
血淋漓。
“啊哈哈,活该,叫你欺负小爷,你以为,小爷是好欺负的吗?”
那日被抓,唯一只是一个不留神而已。
跳上马车,对顾妤吩咐道,“走,拉着马车走,不,把衣裳脱了,脱光光,拉着马车走!”
而顾妤,鬼使神差的,开始脱衣裳,拉着马车,走在前面
心中,郁闷的出血的。
唯一却哈哈哈大笑起来。
那种臭,是失望的气息。
唯一一早就闻到了,顾妤也闻到了,唯一心思一转,“你去看看!”
然后,悄悄跟在顾妤身后。
那是一个宅院,宅院里,哀嚎阵阵。
各种凄惨,各种恐怖。
顾妤上前去敲门,门开,是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子,那男子,一见顾妤,眸子内,便是猩猩浴火。
再瞧顾妤并无发病症状,“你找谁?”
“我找你!”
顾妤说着,身子便朝那男子倒去。
而几乎在瞬间,顾妤被拉进了宅院,唯一犹豫片刻,从一边翻墙而进。
如果,君嘉誉和沧瑾瑜给她的耻辱,那么此刻,顾妤才明白,什么叫人间地狱。
从她被那个男人侮辱之后,就被丢来了这个坑。
坑里面,全是那种浑身流脓的男子,一个个丑陋不堪,身上泛着恶臭。
顾妤尖叫过,挣扎过。
但是,无济于事。
她的武功,在唯一念咒施法后,便再也使不出来。
任由那些男子,咬掉了她身上一块又一块肉,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痛不欲生。
这痛,比起君嘉誉沧瑾瑜给的,痛上千倍,万辈。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疯子,都不是人。
每一个,都残忍,没有人性。
他们早已经迷失了自我,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至死奄奄一息。
顾妤才明白,凤倾城和君羽玥的孩子,怎么可能无知。
愚笨。痴傻。
而那个孩子,一开始中计,只是不小心而已。
眼角的泪,怎么也流不完,心中的痛,已经麻木,心里的悔,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顾妤,你错了。
什么荣华富贵,都不是属于你。
为了一个男人,家没了,亲人没了,如今,自己也没了。
顾妤是被玩弄死的,第一次,如果还有个乱葬岗,让她奄奄一息,得以获救,那么这一次,是直接被人用钩子勾住她,丢到火力烧。
在被烧。林魂出窍前那一刻,顾妤看见了,藏在角落里的唯一……
那个孩子,浑身上下,金光闪闪,不可亵渎……
而唯一则悄悄往后退。
这些人,实在太恐怖了,却撞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孩子,跟他差不多大,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全是流脓的伤口。
唯一瞧着,咬手。
要不要一起带走呢?
要不要呢?
那个孩子却伸手,抓住唯一,“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唯一犹豫之后,还是带走孩子,悄悄潜走。
唯一不会赶马车,而马车内的孩子,似乎快要不行了。
唯一没有法子,只能一巴掌拍在马背上,马儿吃疼,快速奔跑……
“啊……”
马车内,随即传来唯一尖叫。
不是头撞到马车,就是身子。
直到马车停下,唯一还是惊魂未定。
头钻出马车,就看见一个人,一个男人,穿着僧袍的男人。
祁宏申也看见了唯一。
唯一的脸,特别,特别像凤倾城。
祁宏申瞧着,心便软了。
“你是怎么驾驶马车的,你大人呢?”
唯一是想说,我爹爹去打仗了,我娘亲去找我爹爹了,我是被人掳出来的。
但是,他也知道,和陌生人,是不能说真话的。
“我们遇上土匪了,我爹娘,我爹娘……”
祁宏申不语,眉头紧拧。
因为,他闻到了,马车内,那种刺鼻恶臭,恶心,带着死亡的气息。
这孩子,他怎么会遇上,这么肆虐的传染病。
忽地掀开马车帘子,果然看见倒在马车内的孩子。
唯一低下头,“他是我救来的,大叔,你能不能帮我把他送去看大夫啊?”
其实,他也是懂点医术的,不过,他就是半吊子。
他比较喜欢法术。
那东西,好用,又方便。
但是,这个孩子,用法术,一点效果都没有。
祁宏申不语,忽地看向唯一,“你叫什么名字?”
“唯一,我爹爹说,我娘是他的唯一,我就叫唯一了!”
祁宏申看着唯一,淡淡勾唇。
他以为,唯一会随便胡诌个名字,骗骗他。
却不想……
“有酬劳吗?”
酬劳?
唯一犹豫,“叔叔,谢谢你!”
“如果,你愿意叫我一声爹爹,我就帮你救他!”
唯一错愕,“可是,我已经有爹爹了啊,要不,我喊你干爹,其实,干爹和爹爹也是一样的哦,我对你,也会像对爹爹一样好的哦!”
真是个狡猾的孩子。
祁宏申想着,淡淡点头。
“干爹,谢谢你,干爹,我叫凤唯一,我娘……”唯一说着,挠挠头,冲祁宏申呵呵呵一笑。
“干爹,你呢?”
“我……”祁宏申犹豫了。
不知道,凤倾城有没有跟他提起过自己。
唯一却呵呵一笑,“干爹,没事的哦,我娘说,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不能与人提及的往事哦,我懂,我懂的啦!”
心中却在想着。
这个人,连报个名字都犹犹豫豫,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他救了这孩子,等自己软筋散药效没了,走为上策。
才不要唤这个吞吞吐吐的人干爹呢!
因为身边没有药,也没有银针,祁宏申带着唯一和那病的奄奄一息的孩子到了最近的小镇,询问了医馆的位置之后,带着唯一去医馆。
为了孩子,三人暂时在医馆住下。
祁宏申开了药方,给那孩子,内服,外抹,兼泡澡,三日后,那孩子已经醒了过来。
面对这陌生的一切,迷茫的不知所措。
却记得临死之前,他抓住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便是唯一,他的救命恩人。
“嘿,嘿,你看什么呢?”唯一挥舞着小手。
小孩回神,看着唯一,“我在想,我是死了呢,还是还活着?”
“废话,当然是活着啦,你看,外面阳光真好,夏日就要到了哦,还有啊,你看,你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偷偷告诉你,我已经叫人去报官,顺便把他治疗瘟疫的药方也带去了!”
那孩子低头愣了许久之后,才小声对唯一说,“我叫回儿!”
“哦,你叫回儿啊!”
其实,唯一早就知道了。
在这孩子,病的模模糊糊,不清楚今夕是何夕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
回儿。
“回儿,是回家的意思!”回儿解释道。
唯一笑,“我明白的拉,对了,你的家在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
唯一闻言,乐了,“那感情好,等你好了,你就回家去和家人团聚吧!”
和家人团聚,真是太好的想法了。
可是……
“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
“我是被爹娘卖给人贩子的,如果我回去了,爹娘就会被官府抓去坐牢的!”
唯一懂了。
回儿家里,一定是很穷,爹娘养不起他了,才把他卖了。
微微叹息,“那你以后跟着我吧,我叫凤唯一,我以后叫你阿回好不好?”
“凤唯一,阿回?”
唯一点头。
阿回好一会才红着眼眶点头。
无家可归,如今难得有一个人愿意收留他,是再好不过的了。
医馆内。
祁宏申一个人,淡淡的喝着酒。
喝酒这事儿,得看心情,心情好,酒不好,也能喝出好滋味,喝出百般甘甜。
心情不好,饶是极品佳酿,也喝不出其中百味。
祁宏申想,他此刻,心情,一定是极好的。
尤其是在看着唯一,歪歪扭扭走来的时候。
淡淡勾唇。
这个孩子,聪明,懂事,有心计,但却心地善良。
他的人生观,并未受到世间百态污染,保持着,最美好的曾经。
“唯一!”祁宏申出声低唤。
唯一吓了一跳,连忙抬头,见是祁宏申,呵呵一笑,“干爹!”
“你在做什么?”
“我在练习走路啊,干爹,我刚刚走的怎么样?”
“练习走路?”
唯一点头,“是啊,刚刚有个胖子来抓药,就是真么走的,干爹,我跟你说哦,那个胖子,身上穿的和真亮,那么大的戒子,还是纯金的呢!”
唯一一边说,一边比划,祁宏申倒是明白了。
唯一见到的,怕是这个镇上的土财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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