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自从明治维新之后,整个民族都被一种激进的,功利的,甚至在外人眼中赌徒的情绪左右着。而军队中这种思想尤其为重,日本的联合舰队创造了世界海军的神话,两次以弱胜强。缔造了一个弱国崛起的神话,反而陆军的作用一再被忽视。
因为海军可以高高在上的说,战争只要海军出场就足够了,陆军只能让帝国蒙羞。
实际上,日俄战争之中,日本陆军在面对好西方战术为主导的俄国陆军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在野战之中如此,在要塞争夺战中,更是伤亡惨重,一度有泄气的打算。
被同行嘲笑,却一直需要在战争之中担任最苦,最累,伤亡最大的陆军肯定是不服气的。可是和海军对骂,绝对是自己找自己的不痛快。因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尤其是在战绩方面,海军两次决定性的战役,一举让日本战胜了清朝和俄国。尤其是后者,更是让西方世界认可了日本列强的身份。虽然这中间水分很大,主要是英国人在其中帮了很大的忙。
可战绩毕竟是战绩,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就算是最狂妄的陆军军官也不可能说海军是没用的东西。那么低人一等的日本陆军只能是关上门,把牙咬的嘎嘎的响,练兵,不停的练兵,往死了练。还广泛传播一种非常激情的,危险的思想,就是为死而战,死亡是光荣的,是荣耀的。也就是日本军方宣传的武士道精神。
其实,任何一种激进的想法,或者理论,都不见能好用。
就拿武士道精神来说,当初旅顺要塞在俄国人的控制之下,日本陆军就是用了敢死队的战术。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几天之内,伤亡两万人,让驻守的俄军弹药消耗陡然增加。
这种战术其实并不新鲜,甚至有点落伍,因为在华夏,已经被验证过了,在双方武器绝不对称的情况下,武器弱的那一方的结果会很惨。大刀队步枪,只能是勇气越大。伤亡也越大。
这就是团民运动,也有一种说法是义和团运动。喝了烧过神符的圣水,就能刀枪不入,用这种办法来增加勇气。可惜坚信的人死了,不信的人活了下来。日本军队内的这种悍不畏死的精神支柱,其实掰开来说很残酷,那就是智商。说的和真的似的,可为什么东条英机在日俄战争中,带着一个中队的士兵全军覆没。这货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个事实,从侧翻反应了,东条英机其实也不像石原莞尔说的那样傻,人家很聪明的。留作有用之身的干活,好不好?)
脑子聪明的人,心思活络。知道这些都是糊弄人的玩意,活着。活着,才有未来。
当然,话不能说绝对了。也有些人喜欢刺激,比如说巴顿。一战之中,他跟着潘西上将去欧洲参战,明明已经在战场上担任旅长的职务了,却去抢侦察兵的工作,然后就悲剧了。差一寸,就差一寸,在世界军事历史上写下传奇一笔的巴顿,他的下半辈子就要蹲着撒尿了……
让人忍不住惊呼:好险!
这种人,也不是没有,那是作死。有这种情节的人,在哪里死都不稀奇,可以是在浴缸里,河里,屋顶上掉下来,在粪坑里淹死,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可能会有。
唯独有一种人,却是没有太多选择生死的。
军人。
这是一个伴随人类文明建立之后,就一直存在的职业。而作为军人,确实在大多数时候,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生死。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命虽说在军人之中,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悍不畏死,视死如归的勇士。可毕竟这是一个军人本该有的素养。
冈村宁次是一个军人,还是一个被军国思想教育多年的日本军官。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该死。并不是说他的工作不被认可,在敌国窃取情报,对于本国来说无疑是英雄。
事实上,冈村宁次一直是用这个理由在安慰自己,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民国之行,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困扰。本来,青木机关的成员,在北洋高层之间都是一种被默许的存在,在北洋的军队中出现也不是奇怪的事。平时也挺安全的,在指挥机构内,几乎可以忽略阵亡的危险。可谁知道,突然冒出了一个美国佬,在战场上一脚把他踹翻,稀里糊涂地成了俘虏。
这个过程对于冈村宁次来说,并不好受。
一来,美国佬下手很重;二来,他被抓可能会威胁到日本在华东的情报机构的安全。
首先,他穿着的可不是日军的军服,而是民国的军装。按照《日内瓦条约》,对于战俘,间谍的认定,他显然是属于后者。是可以被任何国家处以极刑的。
可日本什么时候遵循过《日内瓦条约》?
日本的军方从来是那种不怕事大,就怕事闹不大的主,一个个眼巴巴的等着立功晋升的表现。如果浙军处死了冈村宁次,肯定一个个和死了爹娘一样,要和人拼命的架势。可自己家的事自己知道,冈村宁次深知,眼下的日本的陆军在国内已经被逼到墙角了,被政治系的官员被认定为社会不安定的因素。
陆军死个军官,还是一个低级军官,跟死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为什么,日本陆军年轻军官都幻想着要兵变,以刺杀政治要员,甚至首相为目标,目的就是为了陆军获得足够的战略发展资源。可二十年代初期的时候,日本陆军还没有这种意识。因为远东战争,日本在俄国远东地区的三个师团,刚刚被俄国红军打的灰头土脸,面子里子都丢了,正是气短的时候。
当然,冈村宁次也想过要死,自杀。
可日本军国思想不过是哄哄傻子的玩意,对于冈村宁次这样的聪明人,平日里只有坑人的份。哪里会自己挖个坑,自己往下跳,把自己埋了的道理?
可是他愣是难以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他能够顺利逃脱罪责的。说自己是为了伟大友谊才来到民国的,帮着孙传芳这个曾经的学生打仗的?恐怕就连孙传芳都不会相信他说的鬼话。孙传芳之所以让他留在了第二师的指挥部内,更多的是需要冈村宁次提供的情报。除此之外,就应该是防着他了。
而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当然清楚,用加入战争指挥机构的方式,用来评估民国在东南地区的部队战斗力。并在恰当的时候,安插间谍进入浙军和直系军队。至少对浙军的战斗力的评估,可以作为他回国进入高级参谋层的进阶之物。可真要是这么说,一个人肯定完不成如此庞大的工作。那么就必须要他人的配合,实际上,冈村宁次却是有一个完整的情报系统的配合。
但这个系统,一旦被破坏,他就算是立下天大的功劳,也无法弥补日本在华南地区的情报损失。
想来想去。他只能用绝食来抵挡可能出现的审讯。
让他既忐忑又不耐烦的是,审讯迟迟没有到来。可是他已经绝食很多天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冈村宁次歪着脑袋,看着窗口的一抹亮光。愈见暗淡,心说:“又是一天过去了!”
在被关押的第七天,绝食的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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