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间浪子温良辰

想听见你的声音。”

    天机一言不发，握住她的手，轻轻塞回被子里。

    苍凉如月光，平静若流风的声音在唐娇耳畔响起，他说：“我陪着你，睡吧。”

    一切纷乱的心思，诸如对陌生环境的迷茫，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自己无能的自责，都如心上尘埃，被他的声音轻拂了去，唐娇觉得自己的心灵突然平静了下来，犹如心照明月，了无尘埃。

    “要一直陪着我。”她说完，闭上眼睛。

    天机静静陪着她，直到确定她睡着，才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轻轻道：“我也希望自己……能够一直陪伴你。”

    第三十五章柴米油盐酱醋茶

    温良辰果然很守信用。

    又也许是，天机的消息果然取悦了他。

    几天之后，一辆马车停在悦来客栈门口接人。

    天机与唐娇上了马车，尔后车轮滚滚，马车一路将他们载入永安胡同，停在一间四合院门口。

    门前一棵枣树，门内放着一只荷花缸，缸内飘着一朵莲花，几片莲叶，叶底游着一尾鲤鱼，叶绿鲤红，涟漪点点。除此之外，四周还种着石榴，海棠，菊花，芍药等，春可赏花，夏可纳凉，秋可结果，可谓春华秋实，自成一片小天地。

    “真是土豪啊。”唐娇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不禁叹气道，“我不吃不喝三十年，攒下来的钱估计就够买个茅厕。”

    天机站在井边，正麻利的用井水清洗米缸，顺口纠正她的错误：“半间。”

    “好吧，只够买半间茅厕。”唐娇颓然，“买房的话题太疼了，咱们换个话题吧……天机，你不用去打探一下玉珠的近况吗？”

    “不需要。”米缸洗完了，天机扛起大米倒进去，“温良辰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他要是成功了，一定会四处找人分享他的喜悦，我们等就行了。”

    “……噢。”唐娇走过来，伸手抱着米袋，“我来帮你吧。”

    “大小姐。”天机抱着米袋不放，很认真的看着她，“粗活由我来干。”

    唐娇盯着他半晌，忽然严肃道：“脱衣服。”

    “……”天机凝视她，“给个理由。”

    唐娇差点泪奔：“粗活还有脑力活全都被你干了，我只好洗衣服了！”

    天机看着她那副逗趣模样，摇摇头，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脏活也归我。”平时虽然不苟言笑，但此时此刻，他的笑容非常温暖，“外面热，你去屋里吧，顺便点点东西，看看缺了什么，我们回头去买。”

    好歹是个活吧，有的干就干吧。唐娇点点头，走进屋里，清点一番之后，发现温良辰做事很是周到，锅碗瓢盆，床椅板凳等一样不缺，厨房里还给他们留好了足够吃上三天的蔬菜和肉，连油盐酱醋都给配齐了，唐娇甚至还在一间屋子里发现了婴儿襁褓，以及几件小衣小鞋……他是把十年后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吗？

    “是直接买的旧宅吧。”天机的声音冷不丁从她身后传来，“宅子的主人直接搬走，把宅子和家具留下来给我们用……嗯，前任主人有孩子，一岁大。家里的女眷可能是从苏州嫁过来的，襁褓和衣服上的花纹都是苏绣……”

    唐娇狠狠盯着他，为什么你的眼睛只能发现真相，却不能发现我眼中的憧憬？

    “怎么了？”天机分析完毕，低头看着唐娇。

    “……算了，没什么。”她脸皮虽厚，但也没城墙那么厚，总不好当面跟人家说，她想给他生个孩子……

    “大小姐。”天机只看出她有心事，却没看出她的龌龊用心，关切的问道，“你有任何烦恼，都可以跟我说，我来帮你解决。”

    “还是不要了。”唐娇心想，你要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就不敢夸这样的海口了。

    “请相信我。”天机认真起来，“我有这份决心，我有这个能力。”

    唐娇被他逼得没办法，只好说：“好吧，这是你让我说的。”

    天机洗耳恭听中。

    唐娇扭捏了一下，揉着衣角道：“现在咱们有房子有米缸，有襁褓还有小鞋小衣……就差一个孩子了。”

    天机五雷轰顶，手足无措，汗流浃背，眼神游移。

    “恭喜两位乔迁之喜啊。”一个懒怠的声音由远而近，随后，温良辰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仍旧披着一件花色极艳的袍子，腰间别着一杆白玉烟枪，手中托着一只礼盒，不紧不慢的朝两人走来。

    天机和唐娇同时松了口气，看救星一样看着他：“来得好，来得好。”

    温良辰脚步一顿，有些不明就里的看着他们。他们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他跟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是不是有阴谋在等着他？天机是不是又想打土豪了？聪明人就是想得多，温良辰陷入阴谋论中难以自拔……

    虽然两人早已割袍断义，但是今天今时今刻，天机真的很高兴自己有他这个朋友，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唐娇……为了感激对方前来解围，他顺手搬了张凳子过来：“请坐。”

    温良辰恨不得把凳子拆开来检查，看里面是不是装了钉子或者鞭炮。

    “……不必了，我还有事，很快就要走了。”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坐下，随手将礼盒放在凳子上，他对天机笑道，“我这次过来，除了恭喜你们二位乔迁之喜，还有就是来谢你一句……你给我的消息很有用，帮了我大忙，呵呵呵……以后有类似的消息，你尽管送来给我，我不会亏待你。”

    “好啊。”天机点了一下头，“对了，王渊之下场如何？”

    温良辰顿时眼前一亮，正如天机所说，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男人，坑死仇家的事情值得他大书特书，大说特说。

    “胆敢收留那个人的孩子，他的胆子也真够肥的。”温良辰颇得意的笑道，“我已经将这事告诉了他家主子，不管他收留的这个人是真是假，反正我就当她是真的！呵呵，王渊之现在已经被喊去问话了，结果怎样，我也不知。”

    “简而言之，栽赃陷害，先下手为强。”天机淡淡道，“的确是你的风格。”

    “明明是直言敢谏，尽忠职守。”温良辰笑着纠正道，表情戏谑，眼神却充满探究，“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原以为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了，至少还有你对那个人忠心耿耿，想不到啊，想不到……最后就连你都叛变了，拿着那份消息，跟我换了这座宅子。”

    “我也是个有家的男人了。”面对他的试探，天机不为所动，淡淡道，“我总得对我的妻子，以及未来的孩子负责。”

    天机无论表情还是言辞，都显得天衣无缝，完全就是一个金盆洗手，养家糊口的好男人。但温良辰压根不信他的鬼话，他盯了天机一会，然后目光一移，扫向他身后站着的少女……突然间觉得有点信了。

    温良辰浪迹花丛，赏尽风月，阅遍美人，一眼就看出唐娇对天机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一个女人爱到了这个地步，是愿意为一个男人做很多事的，比如素手做羹汤，比如旧衣密密缝，又比如为之生儿育女……

    温良辰虽然对男人心狠手辣，但是对女孩子，尤其是美貌的女孩子却很是心慈手软，当下转过头来，重重拍了拍天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吧，我信了。这世上居然有个女孩子这般爱你，你就不要做让她伤心的事情了，好好养家，好好做人，酬劳翻倍，有情报记得给我。”

    说完，他又按了按天机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天机目送他离去，眼神极为复杂。

    他有点不敢回头，有点怕直视唐娇的眼睛。

    情深意重，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天机闭上眼睛，强令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去想感情的事，不要直面唐娇的感情，更不要直面自己内心的感情。

    “大小姐，我们要做好准备了。”他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冰冷，犹如刀锋剪下的月光。

    唐娇站在他身后，为他的言辞感到喜悦，又为他的态度感到失落，勉强打起精神道：“我们要做什么？”

    “如果有托孤者决定保护玉珠，那很好。”天机道，“那意味着我们有了一到两位强大盟友，这对我们的计划将有很大好处。”

    “如果没有任何人出面保护她呢？”唐娇问。

    “那我们就孤军奋战。”天机淡淡笑道，“那时候，你要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妇人之仁，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除了你？”唐娇侧头问道。

    天机沉默俯视她，半晌才道：“……除了我。”

    唐娇便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小鸟依人的靠在他肩膀上。

    无论是她发间的香气，安静的笑容，亦或者四合院中的静谧，对天机而言都是难以抵抗的诱.惑，他几乎要产生一个错觉，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家人，有了一个家。

    右手情不自禁的抬起，想要揽住她的肩膀，却又无声无息的放下，将拥她入怀的心思，沉沉的压回心底。

    牡丹芍药在院子里静静绽放，鲤鱼在莲花缸内吐着泡泡，枣树上已经开始结果，厨房内残留着米盐酱醋的气息，阳光照进窗栏内，落在襁褓和小衣上，细细金线描绘着上面的吉祥云纹。

    天机与唐娇相依相偎着，两人渐渐沉进此刻风景，成为彼此的画中之人。

    哪怕只有此时，哪怕只有此刻，天机想，让他暂时放下一切，让他暂时休息一下，让他暂时沉耽于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