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告示时的疏忽,没有想到会有女子上门,既然来了,那他也不会自打脸,反目将她赶出去。
佟婉柔对他福了福身,姿态着实稳重优美,那中年男子不禁眼前亮了亮,以学者之礼请她去了一旁排列好的书案后头,询问道:
“小姐是想写小楷还是小篆?”
花白老者的态度倒是很和善,亲自拿了字谱过来要佟婉柔挑选,佟婉柔结果之后,对那老者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先生。”
然后便转头在书案上挑选毛笔,她的笔箱子在家里,也不可能回去拿,只好在这里挑一支比较上手的来写。
左右看了一圈,佟婉柔拿起一根拇指粗细的长杆笔,看着像是猪鬃,不是什么好笔,但却胜在力道够,正适合她这种腕力不足的人。
那老者看见佟婉柔挑选的笔,讶然道:
“小姐,那是写大字的。小字笔在这儿呢。”
老者说完,旁边围着的几个书生就已经开始发笑了,连笔都分不清还来这里写字。
佟婉柔不理其他,对那老者点头说道:“嗯,我写大字。今天我没什么时间,小字太耗时了。”
“……”
这番言论又使得众人一阵嗤笑,这女子是疯了不成,谁都知道她定是为了那参加礼品而来,好好的写一番女子擅长的小字也就算了,可是她却在这大言不惭说没时间去写小楷,要写大字,就凭她那笔杆粗细的手腕,能写出什么好的大字来。
周围的书生们不禁交头接耳,对她的行为指戳不已。佟婉柔也不介意,兀自走到一旁去挑选合适的纸张。
那老者和中年男子对望一眼,中年男子捋着他的山羊胡不动声色的看着佟婉柔,只见她娴熟的又去挑了一张匾额大小的宣纸,那是她从众多种类的宣纸中特意挑选出来的。
中年男子看的又是一喜,泼墨绘画用生宣,书法大字用熟宣,而这女子上去便挑选了熟宣,并且只摸了一下,便分辨出来棉料檀皮宣,若不是常年接触,根本不能分辨的如此细致,不禁对她要写的字产生了十足的好奇。
佟婉柔将宣纸摊平之后,将笔尖蘸墨,拿起来看了一看,然后又放入砚台之中,中年男子忍不住上前说道:
“小姐可是想试笔?”
他以为佟婉柔放下笔,是想先试一试笔力,谁料佟婉柔听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静静的摇头,将笔一层层蘸好了墨,确定渗透内里之后,便抬头看了一眼茶社楼层间挂着的那些山水意境画,然后便提笔写下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慈竹风和。
这是一个祝词,原是贺寿之词,佟婉柔也是看见周围有一副竹林深海图才想起的。这四个字,说难写也不难写,说不难写却是极难写的。
因为大字中的竖笔最能体现笔力,若是笔力不足,便很难写好大字中的一竖,要么倾斜,要么弯曲,可是佟婉柔挑的这四个字里,倒有三竖,因此在懂行之人看来,这四个字写起来并不容易。
佟婉柔行云流水般将字写好之后,便又换了小笔,在纸张的左下方写下了一行小字落款,白鹭青天上。
写完之后,佟婉柔便将笔放下,兀自走到茶社门边的小童那对他说道:
“我写完了,福山居的蜜饯是在这里拿吗?”
小童看到众人都围着她的字在看,显然是写好了,先生早就跟他说过,只要写好了,就可以给人礼品。
便就弯下身子,从内里拿出两盒印有‘福山居’称号蜜饯。佟婉柔心满意足的拿着两盒蜜饯走出了茶社。
傅恒正巧买好了盐和米粮,推着小车向她走过来,佟婉柔迎了上去,用袖口替他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将手中的蜜饯也放在小车之上,将茶社的事情对傅恒说了说,傅恒知道她的兴趣爱好,便就称赞了一番,佟婉柔得到相公的称赞,心中乐开了花。
傅恒见状,从怀里拿出一只薄纸包裹的东西递给佟婉柔,佟婉柔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只小巧的陀螺,外加一根软鞭,她惊喜的拿起陀螺对傅恒问道:
“怎么会有这个?”
傅恒扬扬眉:“想着你小时候肯定没玩儿过,就给你买了一个呗。”
“……”
佟婉柔知道,定是先前自己驻足在路边观看几个小孩儿打陀螺,他瞧见了,这才记在心里,顺道给她买了一个回来。
想着他心中有她,佟婉柔就止不住的笑容,将陀螺放在地上,学着那些孩子的模样抽打起来,可是,无论她怎么抽,陀螺就是转两圈就倒下了。
傅恒从地上捡了陀螺,放在推车上,然后伸出一只手来牵住她的,温柔的说道:
“咱们回家吧,回去我教你玩儿。”
两人携手走在夕阳之下,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叫人看着便觉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