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嫁了人从良的,但多是一抬小轿便把人从楼中接走,在楼里要摆喜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众人忙得脚不沾地,陈公子更是明显憔悴了一大圈。不过看他脸上无时不刻挂着的满是喜气的笑容,就知道他忙也忙得心甘情愿。
胭脂偶尔也过来看上两眼,通常嘟哝一声“瞎折腾”就走了。
“这怎么是瞎折腾呢。一辈子一次的大事,不好好办怎么能行?”会回她话的只有瞎凑合的沈恪。
陈公子虽说热情高涨,但毕竟前半辈子都扑在书里了,刚从书堆中抽身,就遇上了胭脂,满脑子除了经史就剩下风花雪月,哪里会操办这些婚嫁琐事。最后主事的还是小桃和沈恪。小桃一直跟在胭脂身边,行事也雷厉风行,两人一同办事也颇为顺当。
胭脂来转一圈便回房中了,沈恪推了看得眼睛发直的准新郎一把,道:“追去。”
陈公子道:“哦、哦,多谢、多谢。”走了两步也许是想起两人已经是“一家人”了,用不着那么客气,又回头道:“不谢、不谢。”
小桃在一旁张罗着红绸该挂哪儿,闻言噗嗤一声笑了:“陈公子可真是……老实。”
沈恪叹道:“也挺好的。”
“是呀,以后只有胭脂姐欺负他的份,他可爬不到胭脂姐头上。”小桃羡慕道,“胭脂姐可算盼着良人了。”
小桃十□□岁的年纪,放在外面也该谈婚论嫁了。
沈恪指挥着两个杂役把红绸挂得更高一些,随口戏弄道:“你这才几岁,就开始恨嫁了?”
小桃幽怨地看着他:“可不是吗?要遇上个陈公子这样的,我就嫁了。”
沈恪道:“陈公子没有,沈公子倒是有一个,你嫁是不嫁?”
小桃捏着手里的帕子低头想了想,活活一副纠结又羞涩的模样。
沈恪哈哈大笑。
他和楼里的姑娘混得极熟,彼此都没有生出什么暧昧的心思,是以说话玩笑从来没什么顾忌。这几日他和小桃共事,两人愈发熟稔,这些玩笑也就是说着解解闷了。
“你还笑人家。”小桃瞥了眼楼上,“真要有人看上你,也得给气跑了。别说我还看不上你呢。”
沈恪指着自己道:“我这样的不嫁,你还想嫁怎么样的?陈公子已经是胭脂姐的了,你可别再多想。”
小桃道:“我看那位萧公子就不错。”她是看着萧道鸾和沈恪一起来到楼里的,身材挺拔,模样周正,是楼里最受欢迎的那一类人。更重要的是,和沈恪整日与姐妹们嬉笑打闹不同,那位萧公子偶尔遇上她们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斜一下。她没想过其他的可能,只能认定萧道鸾是个恪守礼法的正经人,比起那些喜新厌旧的恩客,显然是这样的人更适合共度一生。
沈恪闻言一愣,没想到对方会忽然提起萧道鸾。他沉默片刻,转即笑道:“他?他你就别想了。他那种人……不会浪费工夫在这种事上的。”
“他那种人是什么人?这种事又是什么事?”小桃反唇相讥,“男婚女嫁再正常不过,难道他一辈子不娶么?”
“是啊。”
小桃满眼全是不信,沈恪耐心劝道:“你看他在楼里住了那么久,可有离开房中一步,多看你们一眼吗?”
小桃得意地笑了笑,伸手往楼上一指:“他现在可不就在看着我们么。”
沈恪往楼上看去。
萧道鸾确实站在二层栏杆边上,一动不动。他常常这样,不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好像心思都没有放在眼前的人和事之上。沈恪以前以为他是在想着其他事,现在知道他该是什么也没想。不论是在凌云镇上,还是在祷雨镇上,大约都没有什么值得让他去想的事。
沈恪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小桃叹道:“萧公子远看也好看。”近看就更不用说了。
沈恪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萧道鸾的模样确实是极好的,就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经得起一看再看。起码沈恪每日醒来躺在床上,趁着萧道鸾还没起来的时候,能静静地看上许久。哪怕他现在心态不同了,但对于这样的评价还是不能不认同。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小桃抚了抚长发,追问道:“萧公子不常出门,怎么今日有兴致站在那儿发呆了?你说他会不会是看上……”
沈恪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高悬的红绸,不让自己的目光四处乱瞟,以免撞上什么会让人心绪烦躁的东西。
听出小桃话中的绮思,他回答地斩钉截铁:“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