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自己想得更多,也更深。越想,便越觉得这人深不可测。从自己被派去夺剑,到如今归一宗山门中事,都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所有的人不自觉地沿着线走到各自的位置,或消亡,或颓败,或崛起。
至于那个埋线的人……
女子既敬且畏地看了师尊一眼,她实在猜不透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
走到半路,开始落雪。
沈恪昏昏欲睡,觉得冻得厉害了便往萧道鸾的怀里使劲缩了缩,汲取暖意。直到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嘴边,为热度所化,浸湿了双唇,这才睁眼哑声道:“下雪了?”
萧道鸾出客栈时替他带的狐裘,在与莫列打斗的时候嫌弃碍手碍脚,便脱了丢了。如今身上的衣裳轻薄,不够御寒,沈恪反而觉得有些轻松,冻得僵了,手脚便不那么痛了。
他的嘴唇冻得有些发青,自己不觉得,但在萧道鸾看来便有些可怜。之前沈恪跟着他的时候,除了练剑就没吃过什么苦。就算练剑练得手臂僵硬酸痛,他也有法子找些有奇效的灵果灵药,敷敷揉揉便好了。若是两人一直这么处着,才不会生出这许多事……
萧道鸾如此想着的时候,有意遗忘了,沈恪之所以现在这么凄凄惨惨,不是因为自个儿上归一宗找事才被人打得下不了地,是因为当初就被墨剑将经脉穿了百十个窟窿,怎么填补也无济于事。
两人这时已入了城。归一宗人或许忙着应对宗主重伤后的事务,竟也没有追来。萧道鸾见到近旁便有一家成衣店,未经犹豫便抱着沈恪走进店铺。
买了件最厚实的棉衣,将沈恪裹得整个人都变大了一倍,抱在怀中沉甸甸的,萧道鸾觉得无比踏实。先前抱着总嫌空荡,如今胸口的棉衣挤挤嚷嚷的,便没什么空隙了。
给他穿上棉衣的时候,沈恪还努力睁了睁眼,见是萧道鸾在动手动脚,便又闭上了。
他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萧道鸾也觉得很不错。至少不会四处折腾乱跑了。先前都忘了计较,说好在客栈等他,结果却拿剑跑上了归一宗。要不是他正好也去寻九转丹,指不定……
要不是这人现在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非得好好教训一通不可。萧道鸾为自己还能如此波澜起伏的心思惊了一惊,随后释然,转而开始思考该如何教训的好。
每日练剑的工夫再加两个时辰好了,如此他们便可待许久。
萧道鸾将棉衣的盘扣一一系好。许是动作不熟练,手指便在沈恪身上多纠缠了一会儿,招来成衣铺中伙计的侧目。
他在看什么?
那样的目光……萧道鸾回忆起了,他和沈恪刚到客栈的时候,沈恪给自己夹菜,让自己多吃一些,大堂中的客人也是用这般目光审视二人。
萧道鸾回视那道隐藏着探寻的目光,伙计便故意大喊了两声,朝着另一边走开了。他或许以为萧道鸾不会紧盯着自己,走开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再次被捉个正着。
伙计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好在萧道鸾没有继续盯着他不放。
萧道鸾将最后的扣子系好,看着倚在自己身上的沈恪,用冰冷的手掌碰了碰他没被领口遮住的半截脖子。
沈恪被冰的一激灵,瞪眼不解地看着萧道鸾。他还昏昏沉沉的,只知道自己冷不丁被人捉弄了一下,却没反应过来做出这么孩子气的动作的人,是萧道鸾。
“领子,塞好。”
萧道鸾虽然这么说,但也知道沈恪根本没有力气替自己塞好领口,说完便伸手替他将领口掖好。其间冰冷的手背时不时蹭到沈恪的脖颈,让他的身子颤个不停。
伙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先前看来人出手阔绰,另一人又萎靡不振的样子,他原以为两人是富家公子和被养着玩儿结果玩过火了的小厮。但看这两人间温温热热的气氛,又觉得实在不像。
将领口塞得严严实实,确认一点风也透不进了,萧道鸾才放开沈恪,没有继续用自己冰冷的手掌折磨这个特别畏寒的人。
摆脱了冰冷的手掌,沈恪还没满意地眯起眼,脸上便又被冰冰凉凉的东西碰了碰。
萧道鸾把人抱起,对伙计道:“好看?”
伙计心道,您有本事就来一场活春.宫啊,轻轻那么一下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