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精得很。心里想必记恨着你我欺了他一手,不肯老老实实去传话的。”沈恪对萧道鸾说,“若是嫂子没替我们理出客房,今晚便要幕天席地了。”
如他所想,萧道鸾听到这话果然没露出一丝着急的神色。小镇上的老少,尚且有嫌弃盛夏屋中闷热,特意搬了藤椅在后院过夜的,萧道鸾这种跋山涉水惯了的就更不在意了。
“你想睡在房中?”萧道鸾道,“我去同她说。”
沈恪忙拉住他。他都还没介绍两人认识,妯娌就碰了面,那可不太妙。萧道鸾又不善言辞,若是仆人大惊小怪,没准还会把闯入内宅的男人当作登徒子闹腾起来。
沈恪挽着萧道鸾的手笑道:“我倒是想在这后院中过夜。若没记错,你我还不曾试着……”
从石桌上跳了下来,沈恪意味深长地摸了摸那被岁月磨得极为光滑的桌沿。
萧道鸾问:“不曾试过什么?”
沈恪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数字,又似感慨般道:“沈衡修院子的时候,说是怕摔了小孩,石桌石椅都挑了矮窄的一套……”
展开双臂略量了量,沈恪又道:“有些小了。不如家中的那套。”
萧道鸾将沈恪与那石桌一同收入眼中,不知怎的脑海中竟自浮现了一副画面,画中沈恪倒不是站在桌旁,而是……
他点了点头,记下沈恪家中石桌宽敞。
“从小胖子的嘴里也没套到什么话,还是当面问一问沈衡好了。”沈恪拍拍手,沈俨约莫是爬到这石桌上玩耍过了,桌面上洒了一层干泥。衣服上沾的土拍拍就掉了,手上却还有一股土腥味。
沈衡家中后院有些什么,沈恪同小胖子翻来覆去耍过那么多日,早就摸了个一清二楚。当下找到角落的水缸,舀水泼手。
忽的两手都感到了冰凉,萧道鸾拿了缸边的木勺,又舀了勺水,倒在沈恪掌心。
细泥沿着掌纹被冲刷而下,沈恪甩了甩手上的水,屈指一弹,水珠便落在了萧道鸾的右颊。
萧道鸾的瞳孔在水珠袭来时猛的紧缩,又慢慢散开。
咚的一声,是木勺被抛回了水缸之中。
啊的一声,是沈恪笑着躲开萧道鸾伸向他后颈的手。
“不玩儿了……”沈恪轻喘着拨开萧道鸾带着湿意的手掌,“沈衡该回来了,我们去前厅等着吧。”
萧道鸾将手笼回袖中,淡淡应道:“嗯。”
……
酉时三刻,沈衡回到家中。
他的身后跟着布庄的二掌柜,两人不时交谈着些行话,家中仆从见了,便转到后厨交待,今晚有客,多备些菜。
沈衡按例往前厅走去,边同二掌柜道:“之江的细丝又涨了两成,过几日铺中的云绣也该提价——”
“这几日我也正琢磨着呢。价低了要做亏本买卖,价高了又怕无人来买,您看是定在多少合适?”二掌柜的苦着脸道,“掌柜的?”
“……提三成。”沈衡顿了顿方道。快要走进前厅的时候,他见到了一张许久不见的笑脸。
二掌柜的还待跟上。他同大掌柜沈衡讨论布庄生意常到入夜,在沈家蹭一顿晚饭已经成了习惯。
“王兄,沈某有家事要处置,恐怕不能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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