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巴巴道:“老爷,姑爷派了十多个下人来伺候您,从小厮到粗使的长工,但凡咱用得上的都安排了!”
“你说是霍十九安排的!?”
“正是侯爷!”
“叫他们滚!”蒋学文用力拍着轮椅,狠狠骂道:“我蒋家何时用他来插手了!让他们滚出去!”
“蒋大人息怒。”一名魁梧的黑脸汉子不请自来的进了前厅,恭敬行礼,随后道:“侯爷说了,您与虎谋皮不成,怕您反被虎吃,是以安排了我等前来贴身保护。我等共二十人,每日换班十人,定会保护蒋大人的周全,也会阻止蒋大人再继续做出伤害夫人的事来。”
“放屁!你们算什么东西,走狗!都是走狗!”
“我等只效忠侯爷一人。侯爷吩咐,我等照搬。蒋大人若无其他事情,就请回去歇息吧。”说着上前来接管了轮椅,往内室里推去。
银姐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家这就被光明正大的“统领”了?
院门前,霍十九翻身上马,浅灰色的披风映衬着他俊秀的容颜,气质清泠尊贵,宛若谪仙。一身红衣的裴红凤策马跟在他身旁,笑嘻嘻的道:“想不到你厉害起来还挺有铁腕的呢。方才我以为你是个惧怕你岳丈的软蛋,是我小瞧你了。”
霍十九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
裴红凤就道:“看来我家姑娘选人的眼光还真是准的。自从她看上了曹墨染起,我就担心曹墨染跟了个奸臣,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跟着保护你这些日,我也看出一些端倪,回头也可以放心的与姑娘传话了。”
霍十九又点了下头,裴红凤能这样想,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回到位于什刹海的霍府,霍十九径直去了外院的书房。眼见着书房所在院落的厢房熄了,便担忧的问随从:“曹公子呢?”
四喜就指了指身后的屋顶。
霍十九回头,正看到曹玉穿了身单薄的褂子,正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坐在屋顶抱着个酒坛子牛饮。他头发凌乱,来不及灌下的酒水顺着下颌流入领口,染湿了一整片前襟。
如今已临近十月,京都的秋季夜里是很凉的,曹玉伤势还未痊愈,本不能饮酒,如今却穿着单薄的上屋顶吃酒……
霍十九蹙眉看着曹玉片刻,道:“墨染,下来吧。要吃酒咱们回屋里去吃。我陪你。”
“爷。”曹玉摇了摇头道:“爷自去休息吧,我坐会儿就去歇着了。”
语音清明,根本不似吃了酒的人。
四喜低声道:“侯爷,要不要吩咐人将曹公子带下来?”
霍十九闻言摇头,道:“去取梯子来。”
“爷,您……”
“快去。”
“是。”
四喜不敢违拗霍十九的意思,忙去拿了梯子拜在廊下,见霍十九摆手,他只得领命,安静的退了下去,远远地守在外头不叫人靠近听了霍十九与曹玉的对话,暗中乞求老天,可千万别叫侯爷磕碰到,否则皇上还不扒了他们这些人的皮。
霍十九踩着梯子一跃跳上屋顶,走到曹玉身畔,先将自己身上浅灰色的大氅摘了披在曹玉肩头,随后与他并肩坐下,接过他怀中的酒坛灌了一大口。
酒并非什么香醇的美酒,而是热辣辣的烧刀子,一股热流入口便窜入腹中,连带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跟着沸腾起来了,只觉得周身上下都爽利起来。
霍十九仰头又灌了一口,随意抹掉下巴上的酒水,将酒坛递还给曹玉。
二人相视一笑,曹玉又喝了一大口,爽朗道:“好酒!”
“的确好酒。”霍十九仰头看着秋日清朗的傍晚渐渐展露的明月和繁星,看着天边渐渐散尽的晚霞,叹息道:“虽不如名酒醇香,却能带给人一种劲爽之敢。这么些年,不论你我,缺少的就是这种爽快。”
“所以才说千金难买一醉。”曹玉又将酒坛递给霍十九。
二人便如此分食一坛烧刀子,半晌后酒坛子空了,他们也不管许多,就躺在屋顶的瓦片上看着天空。
霍十九这才道:“墨染,你有心事?”
“是啊。”曹玉平日里是不会如此直白的袒露心事的,可今日或许是酒的作用,他藏在心里的事就那般说了出来:“我心悦一个女子,她是我所见过最特别的女子。娴静时如娇花照水,需要时,她也可以如魔鬼煞神令敌人闻风丧胆。初见面我以为她是个少年,再见面我们就处在敌对面,后来,我也不知为何这颗心就偏向她了,她明明嫁了人,明明心里只有别人,我却管不住我自己。朋友妻不可欺,她的丈夫是我的主子,亦是我的生死之交,我……我满心郁结不知该如何发泄,这份愁肠也不知怎么破解。想放下,放不下,想忘掉,忘不掉……”
曹玉说着闭上眼,痛苦的道:“爷,你教教我应该怎么做。你足智多谋,这些年来与奸佞周旋亦游刃有余,你定有办法的。”
霍十九平静的看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许久才道:“人生如一梦,何苦太执着。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兄弟。”
“‘人生如一梦,何苦太执着’……”曹玉喃喃着,随即苦笑道:“若要你放开她,告诉你人生一梦,最后都是一场空,你放手吗?”
“所有的感情终点都是放手。早晚而已。”霍十九道:“我只想有生之年,做我能做之事,为她,也为一切值的人。当真有一日天都不容我了,我至少不留遗憾。墨染,我与其他人不同,我从没想过我会寿终正寝。你所说的‘放手’,这种分别我曾经十分惧怕。但现在我也已经看开。我只想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使命,去与她在一起而已。至于其他,一切都是天定。”
“那么我是否也应该不留遗憾?”曹玉说着又摇摇头,道:“有些遗憾是注定的。不过有我在,你也未必就不会寿终正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