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恍若陌路

    乍然从平日里总是贤惠温柔的春香口中听得如此冷血的话语，苏大小姐不免一愣，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若不是她的五官和音调都与从前一模一样，她几乎要以为她什么时候被人给调了包。

    好半晌，她才自震惊之中反应了过来，语调有些颤抖和愤怒，“春香！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样讲话！她可是我妹妹啊！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真是越来越弄不清你了！”

    春香的面上却并无被责难后的委屈和难过，反而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如同一根无形的羽毛一般，搔着人的耳膜，让人只觉得一阵不自在，“奴婢侍奉小姐这样多年，也是这时候才感受到二位小姐真是姐妹情深。”

    听出了春香话语中的不对劲，苏大小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正想要开口，却已经被眼前笑着的女子抢先一步轻巧地接过了话茬儿，“既然如此，那我送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同奔赴极乐世界，如何？”

    待听清楚春香口中说的是什么以后，她不禁瞪大了眼睛，裹在面纱下的两瓣唇瓣骤然失去了血色，只觉得通身冰凉僵硬。心中下意识地想要逃，双脚却并不听使唤，刚站起来，便又双膝一软，“砰”的一声坐回了原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那熟悉而陌生的女子一步步地绕到了自己的面前，挡住了众人望过来的视线，缓慢地对着她勾起唇角，一点点地笑了起来。

    苏大小姐由此瘫软在椅子上，透骨冰寒。

    场上场下的一片混乱之中，依旧身处在道场之中的唐夜霜回过身来，盯着面前不自觉已然在步步退后的那个戴着罗刹鬼面具的道士，眸光锐利，语气也是咄咄，“李良！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作孽下去吗！”

    这个名字如今显然已经成为苏府上上下下的一个魔咒，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皆是惊了一惊，已然不知道自己的视线应该往哪边放才不会错过精彩的地方。

    他隐藏在宽**衣底下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晃，显然那一瞬间沉浸在莫大的震惊之中，但随即很快就更加沉下了声调，“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哦？现在不用‘贫道’了么？看来此前的准备还不够完善啊。”很快就抓到了他话语中的漏洞，唐夜霜笑起来，藏匿在袖间的匕首滑落在手中，漫不经心地转了一转，流转过冷冽的光芒，映照着前方燎燎火光，更显得铁血冷酷。

    对方自知失言，在听得唐夜霜如此笃定的语气之后，心中自然也明晓眼前的女子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早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心中不觉重重地一坠，随即马上朝着高台上奔去。

    “想跑？”唐夜霜眸光一凉，轻巧地滑过几分讥诮的情绪，身影变幻如同鬼魅，不消吹灰之力便已经追上了那个身影，手中紧攥着的匕首在空中滑过一道清亮的流光。

    他被迫停住了脚步，一边伸手下意识地要去挡自己身上的要害，殊不知唐夜霜来意虽汹汹，然而却并非是想夺他性命，趁着他双手分别护着肩颈腹部之时，一只白皙的素手已经飞快地摘去了他覆在面上的罗刹面具，一张清俊却充斥着怨恨的脸庞由此展现于所有人的眼中。

    “李公子！”坐在高台上的苏大小姐眼尖，自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免惊呼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悲，就想要朝着他的方向跑去之时，一片轻如蝉翼的刀片已经看似不经意地在她长发的掩护之下抵在了她颤动的脖颈上。

    她身子一瞬僵直，不敢再有所多余的举动，只费力地转动着眼珠眄了一眼那随时有可能割断自己喉咙的刀片，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地冰凉了起来，然而更为令她心中震颤的还是，拿着刀片比在自己脖颈上的，正是春香。

    她翕动着颤抖的唇瓣，几乎言不成句，“春香……你……你怎么会……”

    真是单纯得过分的人，被自己蒙骗了这样多年，差些将性命都给搭了进去，然而如今眼看着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她却还是不肯相信自己是制造这一切风浪的始作俑者，不肯相信自己有多么恨她。

    春香低眼看着那满面困惑和惊慌的苏大小姐，眯着好看的眼睛冲着她一点点地拉扯开嘴角笑起来，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的诡谲，透露出几分别样的阴冷。

    分明已经是暖春时节，然而苏大小姐只顾着不住往椅子后头缩去，几乎从表面冷到了骨头里头去。

    趁着她讶然得说不出话来时，春香稍稍地低下了头来，靠近她的肩颈，低声在她耳边轻轻地念了一句，“记着，我叫李香。”

    道场之上，乍然被摘去面具的李良面色飞快地闪烁过几分慌乱，然而不过瞬息之间，他便已经反应了过来，身上法衣一挥，瞬时在诺大的道场之上散开茫茫青白迷雾一片，随即一头冲入那迷雾之中。眼看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那漆黑的身影已然如鬼魅般消失在了那一片茫茫白雾之中，不知道究竟是冲到了哪里。

    原来还备了这么一手？唐夜霜眯了眯眼睛，里头透露出了几分危险的光芒，第一时间便已经察觉到了其中涵盖的毒气，只迅疾地闭住了呼吸。然而其余人却没有她这般幸运，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吸入了那涵盖着几分致使昏迷的毒气，只觉得脚步不稳，不一会儿包裹着道场的那些个仆众皆都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最后围绕成了一片昏迷了过去，一眼望过去很是壮观。

    高台上的人因而离道场还算有些距离，故没有被烟雾所迷，如今只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一片倒下去的人影，惊慌失措地开始尖叫骚乱起来，想要跑下高台，然而却又担心如他们一般被烟雾所迷，只能不住地往后退去，生怕下一个倒下的就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