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毫不设防

    一番话下来，枝娘的语气显然很是理直气壮，听得唐夜霜一时间也不免生出了几分想要扶额的冲动。

    佛门净地，本便是最为忌讳妖魔鬼怪。如今她那般横冲直撞进去，难不成还希望里头的人对她笑脸相迎？

    然而与此同时，唐夜霜却又难免感觉到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爱情原本便是没有门槛之分的东西，然而在如今这个世上，这份感情如果真的生成，定然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但凡那位小师父有些脑子，便不会让自己做出这个选择来，到时候，枝娘若是执念过深，又应该怎么解决？

    只希望，他们的事情，不要再闹到京兆府这里头来了。虽然在心中这么真心实意地期盼着，然而想到一贯以来的坏运气，唐夜霜的心情不免还是低落了几分，自是无比清楚地明晓，该落到自己头上的麻烦，最终无论如何还是会落到自己的头上的。

    趁着唐夜霜哑言的时候，那头的枝娘已经探过了眼来。虽然不明晓如今唐夜霜面上那颇有些惨淡之意的表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却还是不免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不继续追问下去究竟是谁？”

    唐夜霜被这么一声问给强自回转过了神来，听到此问只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想我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

    前日在入宫面圣的时候，在提及那婆子胸腔里头有夹竹桃花瓣的那一瞬，云择天和慧能师父统统有了异常的反应。当时她心中便已然察觉出了其中的几分古怪，事后回去稍稍一想，只道云择天大抵是因为想起了当年的珮妃，而慧能师父的反应，却让她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疑惑到底还是得到了一个解释。想来当时，慧能也是想到了枝娘作案的可能性，所以才会有那般的反应。而后枝娘进乾坤殿的时候，慧能师父的异常她也隐约有所察觉，只是因为他敏感的身份，致使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往那方面想去，却万万没有想到，还真是那个方面。

    枝娘的眼睛稍稍瞪圆了一些，而后似乎也猜出了其中几分端倪，不免笑了起来，露出了一片洁白的小米牙，更添几分少女般的俏皮，“我就喜欢与王妃娘娘这种聪明人讲话。”

    唐夜霜最终也只能勾了勾嘴角，回报以无可奈何的一个笑容来，心中一边盘算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也想着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最好第二天便忘掉今夜的事情。要知道，这种大逆不道的皇家秘闻，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毕竟云择天那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虽然平日里在他的跟前还算任意妄为，但是也还不至于傻到却这般触碰他逆鳞的程度。

    那头的枝娘却显然并没有这样轻易放过她的模样，反而还更为上前了两步，明媚的笑靥在她的跟前一晃而过，很是亮眼，“不过啊，我最近跟他出了点小问题。”叹息了一口气，她继续说道，“他已经发现我如今是皇上的女人了，就在上回在乾坤殿中见到的那一天。”

    “此前他并不知情？”

    不知是相信唐夜霜，还是太过于想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倾诉了，她对于此倒是并不设防，“我想着他或许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只是那一天，我当着他面闯进来，着实还是有些太莽撞了，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只是，无论他再如何无法忍受，这便是我啊。从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我便是这样，现在我也一样。我从来都没有变过，决定权在于他而已。”

    说到最后，她的语调中已经染上了几分小孩子般赌气的味道，看起来并没有方才话语中所表现得那般坦然自在。

    唐夜霜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脑中只浮现出往日里慧能那冷峻而庄严的眉眼，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陡然说出了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慧能师父一向严律克己。”

    让一个向来品行端正，又出声佛门的大师高徒，陡然接受一个皇上的女人，又是一个妖精，着实是太过于为难人了一些。若不是枝娘此刻提起，唐夜霜或许都想象不到，那般平静慈悲的面目之下，居然也隐藏着这般纠结的心潮暗涌。

    枝娘大抵是听懂了唐夜霜那一句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语，方才还神采飞扬的面上陡然暗了一暗，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颇有些自嘲意味地继续说道，“也是，我自然知道他严律克己……”

    那样的一个人，能够为她破除了那般的戒律，她本应该知足的。

    见着枝娘还站在原地失神，唐夜霜也收敛了容色，望了望已然一寸寸被云层遮掩的月色，“夜深了，想来那边的宴会已然散场了，你也应该回去了。”

    “谢谢提醒。”枝娘的面色很快便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正提起裙摆要回去，而后又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眯起眼睛来望向身后的唐夜霜，“浴池里头的那桩案子，我如今已然全部招认了。若我没有猜错的话，皇上应该是让你来负责这桩案子的，你会打算如何解决？”

    “皇上对于此桩案子并没有过度催促，时间并不算紧张。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将你说出来。”唐夜霜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来望着跟前这个纯真与邪恶并存的女子，心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应该信任她几分，最终还是补充上了一句，“这段时间以内，我会着手开始调查其他几桩命案。若我最终查出那几桩案子也同样跟你有关的话，我会连着一起如实禀告。”

    虽然几桩案子都有妖怪作乱的痕迹，然而浴池的那桩案子，的的确确是与其他有所不同。但即使有所不同，也不能就这么认为跟枝娘就毫无关系，所以唐夜霜到底还是先留存了一个关口，只希望不会让她有所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