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为珍惜的性命。
或许是红玉倒地的声音太大,终于惊动了不远处寻欢作乐的人们。将士们早已经看尽战场生死,此时也只不过是齐齐拧起眉头来,摆出警戒的姿态,可自小便被豢养在亭台楼阁中的歌姬们哪见过这般的阵仗,一时之间此起彼伏的哭叫声、惊呼声终于响起,一个个皆花容失色,恨不得拔腿就跑,奈何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挪不动步子,只好齐刷刷软软地依附在了身边的将士旁边,仿佛临时寻到了什么保障。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碍于鸠姬此刻满头满脸血色的模样实在太过慑人,哪里还像是方才那个眉目之间均是温软之意的女子?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居然没有人胆敢近她身一步。
鸠姬懒得去理睬此时骚乱的人群,只睨着门口,耐心地等着那个人闻讯赶来。待听得外头燃着的火把愈来愈亮堂起来,她面上的笑容也愈发艳丽。
她的机会来了。
虽然是问着旁边一个士兵,然而云墨寒那冰冷的双眼却是看向她的,显然已经或多或少地明白了眼前局面的罪魁祸首,“怎么回事?”
被云墨寒问话的那个无名小卒受宠若惊之下赶忙一抱拳,口齿清晰地大声禀报道,“禀告将军,那个歌姬不知何故,一时刺杀了陈府的管家!”
鸠姬并没有理会那个小卒的话,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安之若素地蹲下身来,自红玉冰冷的尸体上翻翻找找,不消半会儿,便已然自她冰凉的怀中翻出了一卷可疑的文书。她展开一看,上头赫然是用淡墨描绘临摹完好的水源标记图。
她嘴边噙着的一抹笑容愈发艳丽,平静地将手中繁复的图样翻转过去,大大方方地将之清晰面对着前头一片乌压压的人群。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么一步,她便是要高调到底,要把自己身上最值得人欣赏的一面展示出来,这样才会有被留下来的价值。
果不其然,群众一片哗然。
行军下一站需东渡乌江,从各个定点截取敌方水源。将士们先前操练的都是陆地作战,并无场地培养水性,故这一仗之前必须熟知水位,平日里皆放在专人身边看管,然而此时水源临摹稿是如何到了红玉身上,众人只要稍微动脑子一想便知。
不过是英雄难消美人恩。
随着众人目光统统集中在一点之上,掌管此图的先锋将领霎时面如土色,趔趔趄趄地自动伏倒在了地上,磕了十几个响亮的头,抬起头来已是头破血流,这才断断续续道,“是属下失职,疏忽大意,未曾设防……将军……属下请求将军降罪!”
这便是承认了。
一语既出,本喧闹欢腾的军营中在这一时间静得可怕,只余了那个先锋额头上的血滴落到地面上的微末响动。
众人俯首,皆大气儿都不敢出,便是在战役中英勇冲锋陷阵的将士,这时候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云墨寒面上的表情。或许是外头的夜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刮得正凛冽,才使得营帐中弥漫着一丝冷意。
每个人的鼻尖都嗅到了飘忽在空中的几分血腥味,也不知道到底是红玉那头的,还是那个先锋额头上的,也或许是两个人身上的血气儿,无论是哪一种,都令这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心里微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