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云择天费尽万般心思,想要改变她身上粗野伧俗的一切,想让她忘记那些被黄沙尘封的峥嵘岁月,然而待得她真真正正脱胎换骨,彻底融入这宫廷之中,从楚楚变成了所谓的楚婕妤时,他却又开始不开心,甚至开始嫌弃避让。
怪哉!
大抵是为了让她能够开心一些,那婢子想了想,最终只憋出一句,“娘娘,听人说近日那周贵妃也过得不是那么痛快呢。皇上将那案子交给她整治,她也正为此焦头烂额的。更何况,听人说,皇上也是有段时间没有去周贵妃那里了。”
楚婕妤微微一愣,随即冷笑出声来,话中不自觉的已然带上了尖利的刺,“皇上他每日都有去的地方,就算不去周贵妃那里,也是去了别人那里,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婢子一噎,最终也只能乖巧地应了声是,转而老老实实地继续为她梳着头发,忽然间又发了声,“娘娘……”
她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她便噤了声,只是绞着手指,欲言又止。
即使她未明说,她也知晓她的心思。主子不受宠,底下的人自然也讨不到好去。
她叹了口气,“良禽择木而栖,她不会怪你。”
她垂下眼帘,轻轻地道了一句,“谢娘娘恩典。”
第二天她再也没在宫中见到她。
你看,这些道理连她都能明晓,她明明是个明白人,却偏偏还死守在这里,执迷不悟。
深宫寂寂无聊的日子里,她更热衷于昏睡。有时候倚在贵妃椅上,一睡便是大半天。门庭冷落的一日一日,似乎也因缠绵沉迷在睡梦中而显得分外好过起来。
另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只有在睡梦中,她才有机会回到那个地方。生她养她的塞北大漠。
梦里的云择天还是十**岁的丰神俊朗,哪怕流落的处境再落魄狼狈,举手投足之间也还是贵族神采奕奕的模样。年幼的她巴巴地随在他的身边,像是个从未长大的奶娃娃,却时时刻刻都背着那柄沉重的泰阿剑。
剑气凛然,剑身僵冷,亦如她面对他时不自觉紧张绷直的肢体。
大漠中养不得娇贵的花花草草,全栽着用以防风固沙的白杨树。而她初见云择天之时,没有江南三月的柳絮飘飘,莺歌燕舞,他只是孤身一人,站在风沙中。
远远望去,他的身姿挺拔得也像一株小白杨,在铺天盖地的黄沙中,一身红衣如熊熊火光破空燃起。
她只当是哪个人误打误撞地闯入了军营重地,跑将上去欲逐他离开,然而尚离了几步远,便已然嗅到了自他身上传来的浓烈血腥味。
这样的气味她再熟悉不过,每回阿爹征战归来,身上总会多多少少地沾染了这样的味道。她再定眼瞧去,他身上穿的哪是红衣,分明是一袭被血浸染了个通透的白衣!
“你还好吗?”她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随即只觉得自己有些犯傻。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
流淌至足下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没入沙漠之中,比水银泻地还要迅速。她不知道他到底流了多少血,只瞧见他的面色愈发苍白,双唇却愈发鲜红欲滴。
他看着她,扯了扯破裂的嘴角,嘶哑的喉咙中涌出破碎的一句“有劳姑娘,埋了在下”,便直挺挺地杵在那里,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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